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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全本]-11
第十四章失手被擒
第二天早晨,凌君毅刚梳洗完毕,便听辛夷在门口说道:“凌公子,总管来了。”凌君毅心里暗忖道:“她准是来告诉自己,三天限期之事了。”口中答应一声,举步迎了出去。
玉兰霓裳如雪,已在客堂中坐候,看到凌君毅走出,盈盈起立,粲然笑道:“凌公子早,贱妾打扰了。”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早,快快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辛夷先替玉兰沏了一盏茗茶,然后端上早餐,轻声道:“凌公子请用早餐了。”
玉兰道:“凌公子还没用早餐?那就不用客气,只管请用。”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姑娘一早枉驾,必有见教,还是请说吧。”
玉兰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膘了他一眼,笑道:“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贱妾确有两件事,要向公子奉陈。”
凌君毅听得一怔,忖道:“她此来第一件事,不用说是三天限期之事,只不知还有一件,是什么事情。”一面含笑道:“不敢,姑娘有什么事,但请直说。”
玉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望望他,说道:“敝帮主因黑龙会一再寻衅,双方已成水火,最可虑的是对方兵刃暗器,都用「毒汁」淬过。万—率众来犯,「毒汁」毒性极烈,中人无救,敝帮姐妹,必有惨重死伤。因此要贱妹前来,和公子打个商量,不知能否为敝帮尽速试验,早些求出解药来?”好一篇动人的说词!
凌君毅淡淡一笑,问道:“帮主和总管之意,要在下几天研制完成?”
显然,这句话问的大出玉兰意料之外!她眼中流露出希冀的神色,一眨不眨的盯着凌君毅脸上,问道:“公子看看最快能在几天之内完成?”
凌君毅爽朗的笑道:“在下既有化解「毒汁」的前例,目前只是把几种药物重复作个试验,也许旷时耗月,耗费许多日子,依然一无所获,也许很快就可得到结果。”
玉兰紧接着道:“你说大概要多少时间?”
凌君毅大笑道:“这很难说,快则一天半日,慢则十天半月,怎么?姑娘莫非是要限期完成么?”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十天半月,恐怕等不及了,贱妾衷心默祷,希望公子能尽速完成才好。”她当着凌君毅的面,实在说不出限三天完成的话来。
凌君毅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觉得还是姑娘规定日期,在下也好有个准则,尽快赴着完成。”
玉兰脉脉含情地道:“你要我说个日期?”
凌君毅笑道:“写文章的人,要逼急了才写得出来。在下疏懒成性,姑娘规定一个日期,在下就会日以继夜,努力从事,自可加速完成。”
玉兰粲然一笑,道:“你看三天如何?”本来就只有三天期限。
凌君毅暗暗好笑,但却皱皱剑眉,说道:“三天时间,稍嫌仓促,好吧,三天就三天罢。”
玉兰疑信参半,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徐徐说道:“凌公子不是和贱妾说笑吧。”
凌君毅道:“军中无戏言,姑娘可要在下写下军令状来?”
玉兰舒了口气道:“贱妾自然信得过公子。”接着眼珠一转,浅浅笑道:“我看公子好像胸有成竹,倒教贱妾替你担了不少心思。”她不待凌君毅开口,又接道:“公子既然一口答应,三日之期,该不会有问题吧?”
凌君毅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说了一定算数。”
玉兰幽幽的道:“但愿如此,贱妾也可以交差了。”
凌君毅潇洒一笑,问道:“姑娘方才说有两件事要和在下说,还有一件呢?”
玉兰道:“贱妾要请教公子,你到敝帮来,一路上可有同伴在后跟踪?”
凌君毅听得不由又是一怔,说道:“在下是玉蕊姑娘从绝尘山庄弄出来的,一路上,哪有什么同伴跟踪?姑娘此言,不知是何所指?”
玉兰微微一笑道:“那么贱妾再请问公子,你有没有兄弟?”
凌君毅愈听愈奇,说道:“在下子然一身,并无兄弟姐妹。”
玉兰道:“那么有几个人,不知你认不认识他们?”
凌君毅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能否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玉兰道:“她们一行有三个人,那是祝靖、唐文庆、凌君平……”凌君毅听她说出前面一人姓名,自然并不认识。但听到「唐文庆」三个字,心头怦然一动,暗想道:“这人会不会是唐文卿呢?”等到玉兰说出「凌君平」来,心头更是—震,暗想:“凌君平,那不是方如苹的化名么?有她在内,那么唐文庆果然是唐文卿了,她们莫非找我来了?”
他不待玉兰说完,急急问道:“他们可是被贵帮擒住了?”
玉兰微微摇头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
凌君毅吃了一惊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姑娘如何会知道的?”
玉兰反问道:“你认识他们?”
凌君毅点点头道:“其中的凌君平,是在下义弟,还有那唐文庆,则是在下一位至交兄弟,他们如何会落在黑龙会的手里,姑娘能否见告?”
玉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这是黑龙会给敝帮下的书,他们认为这三个人是敝帮的护花使者,要敝帮用公子去交换他们五个人的性命。”
凌君毅看了密柬,果如玉兰所言,唐文卿、方如苹等三人已被黑龙会留作人质,用以交换祝文华。他一想到方如苹、唐文卿两人都是女儿之身,落入贼窝,如何得了?一时心头大为焦急,搓搓手道:“这可怎么是好?”
玉兰轻笑道:“瞧你急成这副模样,黑龙会既要拿他们三人换回假扮祝文华的人,一时自然不会难为他们的。如今之计,只有寄望公子早日研制出「毒汁」解药来,咱们就给他来一次突袭,才能把人救出来。”这办法本来不错,但凌君毅除了身边有一颗「骊龙辟毒珠」,哪里真的会配制什么解药?
祝雅琴已经把她的玉龙驹打发回家。那是方如苹的意见,只要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谁都知道,玉龙驹是龙眠山庄的名驹,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打发马匹回去的好。现在祝雅琴有唐文卿和方如苹做伴,三个易钗而并的姑娘家,有了淘伴,一路上有说有笑,再也不觉得孤单。一行人为了去找江老大,从北峡山动身,又朝安庆赶来。唐文卿、方如苹要找的是凌君毅,祝雅琴则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静极思动,想在江湖上走走。
赶到安庆,已是万家灯火,城门早就关了。三个人绕到北城较为冷僻之处,才施展轻功相继跃登城垣,翻入城中。如今,他们已经潇洒的走在大街上了!凡是看到他们的人,谁都认为这三个俊俏少年,定是到府城里来应考的读书相公,许多在街上经过的姑娘,还偷偷的朝唐文卿、方如苹和祝雅琴丢媚眼哩!
安庆府位于长江北岸,是水陆交通码头所在,从北门通向大南门的一条直街,足有三里来长,两边店铺栉比,越近南门,越见热闹、茶楼、酒肆和客栈,全都集中在这一带附近。兴隆园茶楼,就座落在南大街的一条横街上,三开间门面,生意也和招牌上写的一样,十分兴隆。这时候,楼上弦管丁冬,卖唱妞儿那又清又脆的金嗓子,一阵阵从窗口飘传出来!楼下的书场,更是爆满,说书先生的那方惊堂木,拍得猛响,自然正说到最精彩之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居然静得雅雀无声。
方如苹等一行三人,刚走近茶楼,早有一名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躬着身陪笑道:“各位公子爷请高升一步,楼上雅座。”
跨进大门,迎面就是一道宽阔的楼梯。大家登上楼梯,举目瞧去,楼上果然雅静得多,三间敞厅,上了约有八成座。茶客们也比楼下那些褐衣短靠的贩夫走卒要高尚的多。有的人泡上一壶茶,就闭上眼睛打吨,有的落于丁丁,正在下着棋,也有些人正在低声谈话。
唐文卿目光一瞥,就皱皱眉,低声道:“咱们走错了。”
祝雅琴道:“这里不是兴隆茶楼么?”
唐文卿道:“自然是……”话末说完,楼上伙计已经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一共几位,请到这边坐。”
他领着唐文卿,走到一处空座头前,躬躬腰道:“诸位公子爷请坐,要喝些什么茶?”大家因唐文卿已经跟了过去,也相继走了过去,各自落座。
唐文卿抬头道:“你给我们来一壶清茶就好。”伙计答应一声,便自退去。
祝雅琴问道:“唐兄你方才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文卿笑道:“兄弟是说咱们走错了地方。”
祝雅琴道:“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文卿笑道:“这里自然是兴隆茶楼,只是咱们要找江老大,就不该到楼上来。”
祝雅琴「哦」了一声,轻笑道:“对了,江老大若是喝茶,也是在楼下,不会到楼上来的。”她这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光的贝齿,但她立时用手抿了抿嘴,又道:“咱们那就到楼下去找他好了。”
唐文卿道:“咱们既然上来了,就喝了茶再下去也不迟。”
方如苹看到表姊用手抿嘴,心里暗暗好笑,附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表姊,你穿了男装,怎好用手抿嘴?只有女孩子笑的时候,才用手抿嘴的。你以后可得注意,别露了马脚。”祝雅琴「噢」了一声,脸上不禁一红,正好茶博士送上一把瓷壶,三个茶盏,在各人面前放好,然后沏上了开水。
唐文卿抬目叫道:“伙计。”
茶博士忙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唐文卿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
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要找谁?”
唐文卿道:“江老大。”
茶博士道:“小的知道,他是咱们茶园里的常客,手里有三条船,专走长江上下游,只要一回来,就到咱们这里来喝茶,许多客人要雇他的船,都到咱们这里来找他,公子爷可是要雇船么?”
唐文卿微微颔首道:“我们是听朋友说的,江老大的船,干净稳当,所以想找他雇船。”
茶博士笑道:“说来真巧,江老大今天下午才回来,方才还在楼下喝茶,小的这就找他上来。”
唐文卿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太客气了,小的马上就去。”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祝雅琴道:“唐兄真要雇他的船么?”
唐文卿笑道:“找江老大,除了雇他的船,就没有旁的话好说……”
话未说完,方如苹轻咳一声,接口道:“唐兄说的是,咱们没逛过庐山坐船到大姑塘上岸,就比走陆路车马颠簸,舒服得多。”他突然说去逛庐山,听的众人齐是一怔!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黄脸汉子,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头挽双髻的姑娘,一前一后,正朝这边走了过来。那黄脸汉子脸型瘦削,手中抱着一张胡琴,朝几人连连拱手,陪笑道:“几位公子爷,可要听一曲么?”他笑的时候,挤出满颊皱纹,看去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他身后跟着那个姑娘,虽是一身青布衣裙,却生得粉面朱唇,螓首蛾眉,两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一双嫩藕似的皓腕。怀抱琵琶,低垂粉颈,模样儿十分俊俏。唐文卿平日很少出门,看的心里不觉生出怜悯,问道:“她会唱什么?”
黄脸汉子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黝黝、脏兮兮的折子,双手奉上,赔笑道:“公子爷随便点。”
唐文卿看了那个油垢发黑的折子,哪肯伸手去接?说道:“不用了,叫她随便唱吧。”
黄脸汉子喏喏连应了两声「是」,回头道:“小姐,公子爷要你随便唱,你得把最拿手的曲子唱出来。”
那姑娘低垂着头,星目流波,偷偷的望了唐文卿一眼,手抱琵琶,五指走弦,稍作调拨,丁丁冬冬的弹了起来。接着轻启樱唇,曼声唱道:“暖溶溶玉酷,白冷冷似水,多半是相思泪。眼面前茶饭伯不待吃,恨塞满愁肠胃。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拆散鸳鸯在两下里。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唱的是《西厢记》一阙「朝天子」。不但音若笙簧,清脆甜润,如珠转玉盘,而且也唱出了崔莺莺当时的幽怨情怀,缠绵悱恻,听得人回肠荡气!
一曲甫毕,余音易畏,不绝如缕,直欲绕梁三匝!唐文卿不由得鼓掌喝采道:“唱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姑娘真不愧是风尘中的奇女子。”
那姑娘粉脸飞红,明眸含情,皓齿微露,浅浅一笑道:“多谢公子夸奖。”
唐文卿已经掏出一锭五两来重的银子,用两个指头夹着送到那姑娘跟前,含笑说道:“不成敬意,请姑娘笑纳。”
那姑娘低垂粉颈,说了声:“公子厚赐,小女子多谢了。”也用两个尖尖玉指,把银子夹了过去。黄脸汉子连声道谢,带着那姑娘朝楼下而去。
祝雅琴眼见唐文卿出手大方,那姑娘只唱了一个曲子,就赏了人家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心头不禁奇怪,轻笑道:“真大方啊。”
唐文卿望着祝雅琴,微微一笑,问道:“你难道没看出来?”
祝雅琴问道:“看出什么?”
唐文卿轻声道:“你大概没注意她的琵琶吧?”
祝雅琴道:“她的琵琶怎样?”
唐文卿道:“她手上琵琶,颈细身长,分明是铁琵琶一类兵刃。”
祝雅琴听得一怔道:“什么,她的琵琶是铁的?”
唐文卿道:“这类兵刃,最难使用,必须软硬功夫有相当火候的人,才能运用自如。而且琵琶腹中可以暗藏机簧,只要轻轻拨动,就可发射飞针一类细小暗器,三数丈之内,休想躲闪得开。”
祝雅琴冷笑一声道:“你怎不早说?我方才该试试她的。”
方如苹笑道:“二哥方才已经试过了。”
祝雅琴眼珠一转,望着唐文卿问道:“唐兄几时试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唐文卿微微一笑道:“兄弟心中有些怀疑,当时灵机一动,就取了那锭银子,暗暗运起三成功力,送到那姑娘面前。她若是不会武功,只要手指接触到银子,手腕承受不起,就会被兄弟内力震得颤动。”
祝雅琴道:“她没有颤动?”
唐文卿脸上一红,摇摇头道:“说来惭愧,她却若无其事地把银子接了过去,兄弟贯注指上的三成力道,在她手指碰上银子的一刹那,就像泄了气一般!兄弟右手竟然丝毫劲力也使不出来。那姑娘虽没说什么,但兄弟这个暗斗,可也栽得不小。”
祝雅琴哼道:“下次再遇上她,我非和她较量较量不可。”正说着之间,共见那茶博士领着一个汉子,从楼梯走了上来。
到得几人桌边,茶博士立时陪笑道:“就是这几位公子爷要雇船。”
那汉子拱手道:“小的见过几位公子爷。”
唐文卿朝他点点头,含笑道:“你就是江老大么?请坐。”
汉子连连暗笑道:“小的叫张林,不是江老大。公子爷要雇船,和小老儿说也是一样,他今天才回来,该是小老儿的班了。”说到这里,接着问道:“几位公子要去哪里?”
唐文卿道:“我们想去逛逛庐山,坐船舒适一点。”口风一转,又道:“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想请江老大辛苦一趟……”
张林道:“咱们船行里规定,三条船轮班休息,但客人要指定谁去,自无不可,只是这事小的作不了主,公子爷最好还是和江老大当面谈的好。”
唐文卿道:“江老大不在楼下?”
张林道:“是,是,他下午一回来,就在茶园里喝茶,晚饭前离开的,大概回家休息去了。”
唐文卿心中一动,问道:“不知江老大住在哪里?”
张林道:“不远,不远,就在八角井巷。”
唐文卿道:“你可以领我去么?”
张林陪笑道:“公子爷要去,小的自当替你带路。”
唐文卿道:“如此有劳,咱们立刻就走。”一面朝祝雅琴和方如苹道:“咱们走。”
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三个姑娘不疑有他,紧随他身后而行。这时已快初更时光,大街两边的店铺,差不多全已上了排门。平时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片冷落,只偶而有一两个醉汉在街头踯躅。那汉子领着三人,脚下逐渐加决,奔行了里许光景,前面已是一片广场。这里正是南校场,足有百来亩大小,四周围以树木,黑夜之中看去一片有黝黑,黑忽忽,影幢幢,好像潜伏着不少鬼魅影子!南校场是处决重犯的地方,民间一直流传着,说南校场是鬼的夜市。据说有一个赌徒,回家经过南校场,看到路旁有几个人围着馄饨摊吃馄饨,这位仁兄赌了一夜的钱,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计」,也就坐下来,叫了一碗来吃,吃的时候,是虾肉棍钝,味道鲜美,吃得津津有味,那知回到家里,忽然恶心起来,大吐特吐,吐出来的竟是些蚯蚓、碎草。
那汉子敢情是个心直的人,生来就不伯鬼,居然领着三位姑娘,脚下不停,笔直朝南校场奔了过来。三位姑娘家可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南校场闹鬼的事儿,自然并不在意,前面有人引路,她们也就跟着奔行。正行之间,突听前面不远,传来—声沉喝:“站住。”
那汉子慌忙答应—声,停下步来。唐文卿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那汉子颤声道:“小的不知道。”
祝雅琴道:“你不知道,就只管走,有什么事,自有我们担待。”话声甫落,突听黑暗中传来一声森冷的嘿嘿冷笑,随着这声冷笑,但见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从左首并肩缓步而奔。这两人走得极缓,但却并肩齐步,动作如一,举左足时,同时跨出左足;举右足时,也同时跨出右足。好像庙里的皂隶一般,看去虽然在动,但举止僵硬,简直如同鬼魅。
祝雅琴心头有些发毛,一手紧握着剑柄,忍不住微微却步,口中低啊一声道:“表弟,你看这两个人是什么路数?”
方如苹冷笑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咱们有三个人,也未必怕了他们。”
唐文卿接道:“待我来问问他们再说。”她挺了挺胸,跨前一步,喝道:“你们拦住去路,想做什么?”
两个黑衣人走到相距三丈来远,便自站停下来,不言不动。对唐文卿喝问的话,恍如未闻。这时校场右首,也同样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并肩齐步走来,到得三丈来远,也自停步。这四个人面对面的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双手下垂,没有走动一步,也没交谈一句话。只是板着死气沉沉的面孔,站在那里。唐文卿暗暗攒下了眉,低声道:“三弟,这情形有些古怪。”
方如苹咭的笑道:“一点也不奇怪,这四个人,只是跑龙套而已正主还没到呢。”
唐文卿道:“你看出他们路数来了?”
方如苹道:“这还用问,他们自然是黑龙会的人了。”
祝雅琴低声道:“表弟,你看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她终究没有江湖经验,遇上事就显得有些紧张。
芳如苹笑道:“俗语说的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们主儿没到以前,这四个跑龙套的还不值得咱们动手。”
唐文卿道:“对,咱们索性等他们到齐了再说,也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方如苹轻笑道:“岂止颜色?全叫他们爬着回去。”
祝雅琴本来还有点胆怯,给两人一说,不觉也笑了起来,抿抿嘴道:“不要让他们全数爬着回去,好歹也要留下一两个活口。”
三位姑娘说得很得意,不禁都笑了起来。黑暗之中,万额俱寂,她们说的虽轻,但双方相距,不过三数丈距离,对方四个黑衣人,耳朵没聋,自然全听到了。但他们依然呆宜,没有一个开口,就是四张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只是垂手肃立着,一动不动。校场上,静得寂然无声,只有夜风吹过,刮得草丛间簌簌作响。要来的,终于来了!远处已出现了两盏红灯!红灯冉冉,贴地疾移,来势相当快速,转眼之间,便到了个十丈左右。这回,有了灯亮,三位姑娘可看清了。那是两个青衣使女挑着宫灯前导,稍后是一顶黑色软轿,珠帘低垂,由两个黑衣大汉抬着如飞而来。这情形,方如苹曾在龙门坳见过一次,口中不禁低呼道:“来的原来是迷魂仙子。”
祝雅琴低声问道:“迷魂现在是谁?”
方如苹道:“迷魂现在就是绝尘山庄的人,咱们大破绝尘山庄之时,她刚好不在。”
权雅琴轻笑道:“那不是正好?今晚可不容她再有逃走的机会了。”
说话之时,黑色软轿已到了四丈远处,缓缓停下,两名青衣便女手挑宫灯,一左一右在轿前侍立。这回相距更近,两盏宫灯上的字也清晰可见,赫然正是「代天巡狞」四字。软轿才一停下,先前那个自称江老大手下的汉子,突然身形掠起,奔到轿前一丈来处,扑的跪到地上,说道:“小的叩见天使。”
只听软轿中呐起一个妇人声音,问道:“二十三号,你已经把人带到了么?”
那汉子道:“小的带到了。”这话听得唐文卿三个姑娘齐是一怔:
祝雅琴怒哼道:“原来他不是江老大手下的人,我们被他骗了。”
方如苹左手袖底早已暗藏舅舅给她的一管「袖珍连弩」,这时左手一抬,指着那汉子喝道:“你不是江老大派来接我们的?”
那汉子回过头来,厉笑道:“老子自然不是。”
方如苹冷哼一声,左手再指,冷冷的道:“那你就该死。”大拇指轻轻一按,「嗒」的一声,一缕银芒电射而出,朝那汉子当胸打去。潜龙祝文华精擅机术之学,这「袖珍连弩」是他精心设计制造,箭长不过寸,只有竹筷四分之一的粗细,但固有强力机簧发射,七八丈以内的目标,均可命中。而且发射出去的小箭,速度也比一般弩箭快出一倍有奇,箭头上还淬了龙眠山庄独有的「绿云散」奇毒,没有他的解药,天下无人能解。
但就在方如苹的「袖珍连弩」一点绿光,堪堪射到一半,忽见从软轿珠帘中,突然飞出一根极细的红线,轻轻一卷,便把小箭缠住,朝轿中缩了回去。接着但听软轿中响起一个妇人低低的声音哼道:“这支小箭,还淬了奇毒,你是什么人的徒弟?小小年纪,竟然使用这等歹毒的暗器。”
方如苹冷笑道:“你就是迷魂仙子么,你管我是什么人的徒弟,告诉你,我这歹毒暗器,就是对付你们这群匪徒的。”
软轿中人冷峻的道:“好个狂妄的挂儿,小小年纪,居然敢在老身面前如此说话。”
方如苹冷笑道:“你当我们怕你了么?哼,迷魂仙子四个字,还唬不倒人。”
软轿中微晒道:“你当我是迷魂仙子么?”
方如苹道:“难道不是?”
软轿中人又道:“你这袖中匣弩,制作的相当精巧,大概可以连续发射,是不是?”
方如苹听得暗暗震惊,忖道:“她只看到射出去的一支小箭,就知道我这筒箭可以连续发射,此人眼光倒是厉害得很。一面哼道:“是又怎样?”
软轿中人道:“很好,你要知道我老身是谁,那就不妨朝我连珠发射几支试试。”要知道她是谁,这话好不奇怪?
方如苹心中暗暗忖道:“你这是找死。”一面冷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软轿中人道:“不错,是我自己说的,你如果不相信,就把一百二十支连珠箭,一起朝我射过来,亦无不可。”
方如苹听她一口道出自己手上共有一百二十支连珠箭,心头更是震惊,但她确实有些不信!舅舅说过,这「袖珍匣箭」,威力极强,慢说你坐在轿中,没处可以躲闪,就算你走出轿来,自己只须一按机簧,一百二十支小箭,密集如雨,六七丈方圆,全在射程之下,连飞鸟也逃不出去。心中想着,一面说道:“你这么说了,在下倒非要试试不可了。”话声一落,口中也跟着喝道:“你小心了。”这话是多余的,因为她左手一抬之际,大拇指已按上机,一阵骤密如雨的「嗒」、「嗒」轻响,连珠般暴发。
但见她银芒连闪,一支接一支的小箭,快如流星,挟着呼啸,朝软轿中激射过去。别说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就是生了三头六臂,也无法接得下如此密集,如此快速的连珠匣弩!唐文卿出身于以毒药暗器享誉江湖的四川唐门,但看了方如苹的「袖珍连弩」,也暗暗惊叹不已。一时不觉技痒,玉指,三点细小的紫影,快若流星,一闪间,夹在连弩之中,朝轿中投去。
「袖珍连弩」,发为连珠,朝软轿中激射过去。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方如苹暗暗计算,这一阵工夫,自己少说也已射出四十支以上,但连珠小箭去如流水,射入软轿,就像石沉大海,杳无声息,不见半点动静,心头不觉大惊,立时住手。只听轿中人轻哼一声道:“你只发了四十三箭,怎么不发了?”
连发四十三箭,连软轿前面的珠帘上的珠子都没射下一颗来,好像每一支箭,都是从成串的珠箔隙缝中钻进去的。这箭还有什么好发的?方如苹越想越觉气馁,冷冷说道:“你不是迷魂仙子,你是什么人?”
软轿中人冷峭的道:“老身能收下你四十三支淬毒连珠弩,你还不知道老身是谁么?”
方如苹道:“我不知道。”
软轿中人道:“难道你也没听师傅说过?”
方如苹心中暗道:“看来她一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只听软轿中人又道:“你们之中,不是有一个是四川唐门的子弟么?别人不知道老身是谁,难道四川唐门出来的子弟,也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老身这号人物?”
唐文卿即心中暗想,“她口气托大得很,好像咱们唐家的人,都该知道她一般,但自己何以从未听娘说过?”—面接口道:“唐门的人,非知道你不可么?”
软轿中人道:“不错,普天之下,能接下你们四川唐门暗器的,也只有老身一个。”
唐文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觉失声道:“莫非你就是千手观音柳仙子?”
软轿中人哼了一声道:“总算你是唐门子弟,还想得起老身名号来。”说到这里,朝左右两个使女吩咐道:“好,你们打起轿帘来。”轿前两个青衣使女答应一声,把珠箔从中间分开,往两边钩起。如今大家都可以看清楚了!轿中端坐着一个青布衣裙的妇人,花白头发,面貌白哲,看去不过五十许人。在她前面,搁手的横案之上,整整齐齐堆放着一叠小箭,正是方如苹射去的「连珠小箭」。另外还有三只细小的「紫蜂针」,那是唐文卿的东西。
柳仙子目光一指,望望轿前三个俊秀少年,朝唐文卿微微一笑直:“冲着你还说得出老身名号来,老身也不想难为你们,还是乖乖的跟在老身轿后走吧。”
唐文卿道:“你要我们到哪里去?”
柳仙子道:“老身途经此地,接到当地属下的报告,调查一件案子,只要你们三个小娃儿和此案无关,老身自会释放你们。”
方如苹道:“听你口气,是调查「逃婢案」来的了?”
柳仙子目光一凝,问道:“你们也知道「逃婢案」?”
方如苹道:“我们自然知道。”
柳仙子道:“那很好,你们跟老身走吧。”
祝雅琴道:“你想我们会跟你走么?”
柳仙子目中飞闪一丝寒芒,冷峭的道:“难道老身还请不动你们三个娃儿?”
“客气,客气。”祝雅琴冷冷哼道:“你想和咱们动手?”
柳仙子脸露不屑,微微一晒道:“老身何须亲自动手?”
方如苹目光一溜,看了四个黑衣人一眼,接口笑道:“就凭他们?”她笑的有些轻蔑,似是未把四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无知娃儿,你们能在中条四友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经不错了。”
祝雅琴抢着道:“那就叫他们来试试。”
柳仙子朝站在轿前的四个黑衣人挥了挥手道:“你们谁去把这三个小娃儿拿下了。”
四个黑衣人中,站在左首的两人同时举步走出,齐声道:“属下去。”
柳仙子口中唔道:“好。”
两个黑衣人身上既无兵刃,只是空着双手,比肩齐步,朝三人走来,但谁都看得出,这两人虽然身子僵直,但步履沉稳,一身功力,分明甚是精纯。祝雅琴冷哼一声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双肩一晃,抢了出去。
方如苹虽然不知中条四友来历,但她毕竟和凌君毅一起,在外面多走了几天,遇上过几件事儿,见闻较多,听柳仙子的口气,这「中条四友」好像不是等闲之辈,此时一见祝雅琴连剑也未拔,就迎了上去。心头不由吃了一惊,叫道:“表哥小心些。”
祝雅琴和她的武功,都是跟潜龙祝文华学的,祝雅琴有多少能耐,她哪会不清楚?祝雅琴一下抢到两个黑衣人跟前,一面回过头,说道:“不要紧,我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哩。”
两个黑衣人因祝雅琴已经抢到面前,只得一齐停步。左首一个冷冷说道:“小子,亮兵刃吧。”
祝雅琴道:“你们的兵刃呢?”
右首一个面情冷漠,徐徐道:“咱们不用兵刃。”
祝雅琴道:“你们不用兵刃,我为什么要亮兵刃?”
左首一个嘿然道:“那么就让你先动手,你出招吧。”
祝雅琴冷笑道:“先动手就先动手。”话声出口,突然欺身而上,左手一探,朝左首那个黑衣人抓去。左首那个黑衣人见她朝自己欺来,而且出手就抓。
这一抓之势,极似少林「降龙拳」中的「青龙探爪」,但招式极漫,根本不成招数,手上也不见有何劲力。就算是「青龙探爪」,也只是初学乍练,稀松得很,未必有何奇奥可言,他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口中哼了一声,右手轻轻向前挥出。在他想来,祝雅琴武功平常,自己只须用上三成功力,这一挥哪还不把祝雅琴震退出数步之外?哪知事情并不如此,他右手堪堪挥出,就碰上祝雅琴抓来的左手,这下倒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只觉祝雅琴五个手指,一把搭上了自己的脉腕,他虽然暗感惊异:“这小子手法普通,怎么会给他一下子搭上了自己的脉门?”但依然毫不在乎,因为祝雅琴五指根本没有劲力可言,他挥出去的右手,依然自顾朝前挥去。
照说,以黑衣人的功力,纵然被祝雅琴扣住了脉门,但这顺势挥出,祝雅琴必被震的五指一松,连人震飞出去。哪知就在此时,这黑衣人陡然发觉不对,不知怎么的,这一咬祝雅琴毫无劲力的五指扣住脉门,刹那之间,自己挥出去的右手,竟然使不出丝毫力道,心头不禁大吃一惊!祝雅琴出手可并不慢,扣着他手腕,往下一顿,黑衣人不由自主,被她拉得上身往下一俯。祝雅琴左手一顿之后,接着向上一抬,五指一放,往前送去。黑衣人俯下的上身,就跟着向后一仰,高大身子,糊里糊涂的就一个跟斗,往后翻了出去。这一段话,说来虽慢,其实两人一抓一挥,不过才一照面的时间,快得何殊闪电?双方的人,根本连看都没看清楚,黑衣人已经一个跟斗,被祝雅琴摔了出去。
右首那个黑衣人,本来只是袖手旁观,骤见同伴只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摔出,心头不觉大怒,口中「嘿」的一声,突然纵身跃起,双手箕张,朝祝雅琴飞扑过来。他这下来势奇快,嘿声未落,人已到了祝雅琴右侧,右手直抓祝雅琴有肩「肩并穴」,左手横打,闪电般朝祝雅琴背后左腰部抓落,一招两式,行动如风。祝雅琴不慌不忙,身形一缩,朝左旋退半步,这一缩之势,已经避开了黑衣人抓向「肩并穴」的右手,左手轻抬,正好迎着对方朝腰部抓来的左手。轻而易举一下扣住他的脉门,五指一拢,又是往下一顿,往上一拾,再往前一送。右首黑衣人继左首黑衣人之后,依样葫芦,往后一个跟斗,摔了出去。这是因为祝雅琴毕竟是姑娘家,真力不足,只摔了他们一个跟斗,若是换上一个内力深厚的人,这一抖手不把他们像稻草人般,直甩出去一二丈远才怪。
就在她堪堪把有首黑衣人摔出,先前被她摔出去的左首那个黑衣人已经一跃而起,又复朝她身后扑到。这一下,他是老羞成;怒,来势之猛,有如饿虎扑羊,向祝雅琴背后直袭。方如苹眼看表姐连使两记怪招,把两个黑衣人摔出,心中暗觉奇怪,正待拍手!此时瞥见先前那个黑衣人一下欺到视雅琴身后,心头又猛吃一惊,急急,喊道:“表哥,小心你的背后……”
祝雅琴连头也没回,她刚把右首黑衣人拍手送出,那只手顺势后拍去。这一式,看去就像随随便便朝后一挥,根本不着半点力气,但奇事也在此时发生,左首黑衣人欺到她背后,十指如钩,朝她左右两肩骨缝戳下,这下要是给他戳中,祝雅琴哪里还能活命?但就在他劲贯十指,指尖快要戳到视雅琴背后衣衫之际,但听“拍”的一声,祝雅琴朝后挥来的左手,巧妙无比地拍在黑衣人左肩之上。这一掌看去毫不着力,但使的恰好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黑衣人来势极猛,给祝雅琴一掌拍在他左肩之上,不由的身形一歪,头前身后,往右首冲出去了三四步,还是收势不住,蓬的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这时,右首那个黑衣人也已一跃而起,他脸如喋血,双目凶光暴射,一袭黑衣也鼓得如同气泡一般,厉笑一声,双手作势,正待朝祝雅琴扑进,却听软轿中的柳仙子冷冷喝道:“住手。”
这一声沉喝,使得已把全身功力运集双臂的右首黑衣人急急把双臂垂了下去,他一袭鼓腾腾的黑衣,也像泄了气一般,立时瘪了下去。左首那个黑衣人也在此时,从地上爬起,站住身子,垂下手去。但他一双深沉的目光,流露出阴毒之色,恶狠狠的盯了祝雅琴一眼。柳仙子道:“你们退下去。”
两个黑衣人一齐躬身道:“属下遵命。”他们虽然站立的地方不同,但却同时出声,同时起步,依然步伐整齐,走到原来的地方并肩站定。
柳仙子依然端坐在软轿之中,脸色平静,两道湛湛眼神,投注在祝雅琴的脸上,徐徐问道:“你是反手如来的门下?”
原来祝雅琴方才用左手连摔了两个黑衣人跟斗,使的就是一记「抓狗式」。后来左手朝后挥出,又打了左首黑衣人一个狗吃屎,使的是一记「打狗式」,都是左手使出来的。反手如来名震武林,一生习惯使用左手,无怪柳仙子把祝雅琴看作了反手如来的门人。其实传祝雅琴这两记手法的人,祝雅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时她听柳仙子说自己是反手如来的门人,不觉心中一动,暗想:“听她的口气,反手如来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人,自己何不唬她一唬?”心念一转,不由的抗声道:“是又怎样?”
这话听得方如苹不觉一怔,暗想:“凌大哥是反手如来门下,表姐从未出过门,几时也拜在反手如来的门下了?”
只听柳仙子冷冷一哼道:“令师反手如来,武林中人人敬仰,但老身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用拿令师唬人。再说你师傅也不敢找上黑龙会惹事,你还是听老身相劝,乖乖地跟着我轿后走一趟,老身决不为难于你,否则莫怪老身把你们三个绑起来走。”
祝雅琴道:“那你就来绑绑看?”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无知小子……”目光一瞥轿前面两个使女,冷冷说道:“你们去给我拿下了。”
两个青衣使女躬身领命,把手中提着的宫灯,就轿上插好,翻然走出,掳掳女袖,朝祝雅琴道:“你要我们动手么?”
祝雅琴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方如苹闪身掠出,叫道:“表哥,这回该我来了。”
祝雅琴忙道:“不用,不用,这两个小丫头,我一个人已经够打发了。”口中说着,人已朝左首一个欺了过去,喝道:“你们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左手一探,朝她当胸抓去。
须知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男女双方动手,男子绝对禁止朝女子当胸抓去。但祝雅琴自己本是女儿之身,二来也想羞羞她,只要她出手封架,或是闪身躲闪,自己一样可以使出「抓狗式」,扣她手腕。左首使女一见他出手第一招,就当胸抓来,心头大惊,一张粉脸登日寸羞得通红,忙不迭地身形一缩,向后闪退。祝雅琴早就算定她要躲闪的,双肩一晃,欺身直上,口中轻笑道:“你逃不脱的。”
左手原式不变,依然朝前抓去。但当她话声堪堪出口,脸色立时大变,再也笑不出来了!那是因为她伸出去的左手,突然间再也不听她的指挥,整条手臂,好像已经不属她所有!左首青衣使女却在此时,一把扣住了祝雅琴的左手,随手一扯,祝雅琴便身不由已朝前一个跟舱,她左手突然麻木若废,心头一急,咬紧牙关,右手正待拔剑!但那青衣使女动作比她还快,右手一扯之后,左手跟着闪电点出,一下点了祝雅琴右肋“乳根穴”。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方如苹既已知道表姐是反手如来的门下,而且方才又亲眼目睹祝雅琴随便出手,侄把两个黑衣人像稻草人一般的摔着跟斗。这次出场的两个青衣使女,虽是柳仙子的侍女,也许武功比先前黑衣人要高,但也想不到她会失手得如此快法。何况祝雅琴一出手,就把左首那个青衣使女吓得后退不迭,心中还暗暗觉得好笑!青衣使女一把扣住祝雅琴左手,她还当是祝雅琴已经得手,扣住青衣使女的手腕呢。直到两人身形—错而过、左首青衣使女右腕一抖,把祝雅琴摔倒地上,祝雅琴毫无挣扎余地。
方如苹才知她反被人家制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急一掠而出,纵身朝左首青衣使女飞扑过去,喝道:“你把我表哥怎么了?”唐文卿也在此时,看出情形不对,刷的一声,掣剑在手,跟着掠出。
左首青衣使女早巳退后几步,回过身去,朝轿中柳仙子躬躬身道:“启禀仙子,这人是个女的。”
柳仙子似乎微感意外,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还有两个呢?你们一并给我拿下了。”
左首青衣使女躬身道:“婢子遵命。”这两句话的工夫,方如苹和右首青衣使女已经动上了手。
原来方如苹飞掠而出,就被右首那个青衣使女闪身拦住,说道:“你要动手,就找我好了。”
话声出口,面对面,她才看到面前这青衫少年,竞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的美少年!心头不觉一怔,两片粉嫩的面颊,登时飞红!方如苹心急救人,口中喝了声:“让开。”左手一扬,呼的一掌,朝前推去。右首青衣使女一双俏眼,还盯在方如苹的脸上,骤见她举手推来,要待避让,已是不及。左手一抢,立掌如刀,硬接方如苹的掌势。两只玉掌,掌心互击,发出“拍”的一声脆响,两人各自后退一步。
方如苹喝道:“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右首青衣使女望着她,脉脉含情道:“你不客气,又待怎样?”这时正好唐文卿也飞身掠到。
方如苹叫道:“二哥,这丫头由我来对付,你快去救人。”
右首青衣使女目光一冷,说道:“你可是看不起丫头么?”方
如苹不想和她纠缠,右手锵的一声,撤出长剑,口中喝道:“你亮剑。”
右首青衣使女道:“亮剑就亮剑,谁还怕你不成?”一探手,抽出长剑。
方如苹喝道:“你小心了。”左足倏地跨前一步,长剑一摆,直指青衣使女眉心。
右首青衣使女哼一声道:“你这人很狂。”右手一抬,使了一招「手底翻云」,长剑划起一道寒光,朝前封出,但听「锵」的一声,双剑接实,两人硬拼了一招。
方如苹不待对方还手,又是一剑,劈了过去。右首青衣使女冷冷一笑,横剑硬架,又是「锵」的一声,把方如苹的长剑封出门外。方如苹一连两剑,都被对方封开,心头不禁火发,右手连挥,剑光飞洒,接连刺出五剑。这五剑,着着抢攻。快速绝伦,使得剑风飒然,寒光进射,煞是凌厉。右首青衣使女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也不和她抢攻,只是见招拆招,沉稳化解。再说唐文卿飞掠而出,听了方如苹的话,身形转动,朝祝雅琴扑去。
正好左首青衣使女从轿前退下,转过身来,口中冷喝一声:“站住。”挥手一剑,朝唐文卿攻到。
唐文卿纵身飞扑,志在救人,玉腕一挥,长剑一招「顺风送帆」,荡开左首青衣使女的剑势,双臂一振,身发如风,依然朝祝雅琴飞射过去。她身形不停,荡剑抢进,动作原极迅速,但左首青衣使女一身武功,出自柳仙子亲手调教,也极矫捷,口中冷笑—声,宝剑倏然一转,挽剑上挑,陡地向唐文卿小腹刺来。这一剑声出剑到,速度惊人!唐文卿双足离地不过数尺,瞥见森寒剑锋,飞袭而至,心头不觉一凛,手中长剑,疾然下沉!双足上扬,施展「紫燕抄水」身法,一道剑光,朝下划去,同时左手拼力一掌,凌空直劈青衣使女头脸。这一剑一掌,轻巧凌厉,兼而有之。左首青衣使女不敢硬接,连人带剑,横闪而出。
唐文卿身形一沉,剑尖在地上一点,双脚堪堪落地。左首青衣使女一退倏进,剑演「吞云吐月」,又自攻到。唐文卿心头不禁有气,怒哼道:“我就先收拾了你也好。”抖手发剑,长剑青芒连闪,快疾无伦的攻出三剑。左首青衣使女原也不是弱手,毫不退让,人随剑走,剑随势发,和唐文卿挥剑抢攻。
两人以决打快,以攻还攻,两道剑光飞舞盘旋,交而不击,听不到剑与剑击撞的声音。但却打得难分难解,十分激烈!唐文卿杀得起性,口中一声轻叱,剑法突然一变,手腕连摇,刷刷刷,连续攻出八剑。这八剑,剑剑衔接,连绵不绝,如天机云锦,幻出一片缤纷光影,凌厉得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摇!左首青衣使女只觉周围剑影缭绕,剑风讽然,几乎没有她还手的机会,一时被逼的紧守门户,步步后退。
端坐在软轿中的柳仙子忽然目光一凝,冷冷笑道:“天蓝八剑,这小子难道会是唐天纵的儿子?”接着低哼一声道:“春花,不用和他恋战。”
左首青衣使女正在节节后退之际,顿时身形一停,挥手一剑陡然横劈面出。这一剑是硬砸的招法,但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同时感到虎口剧震,各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唐文卿顿时感到不对,自己执剑右手,在这一瞬间,竟然沉重得再也举不起来!心头蓦然一惊,左手一扬,要待打出「紫蜂针」,但左手也已沉重得抬不起来,掌心空自握着两只精巧紫蜂,自然也打不出去。唐文卿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双目怒芒飞时,盯注着左首育衣使女,吨道:“你……”
左首青衣使女已经一下掠到她面前,笑道:“你虽是四川唐门子弟,但莫要忘了我是九仙阳柳仙子的门下。”话声一落,突然骈指如戮,点了唐文卿胸前两处穴道。没错,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驰誉江湖。不但唐门毒药,天下无人能解,就是唐门制作的暗器,精巧细密,天下无人能及,也无人能破。但三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女子,双手同时能发十几种暗器,不知有多少高手,栽在她暗器之下。大家因她年轻貌美,但却出手毒辣,只要遇上她,非死即伤,从无幸免,这就替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千手罗刹。但也有当面奉承她的人,却叫她千手观音。
这千手观音成名之后,听说武林中有一个独树一帜的「四川唐门」,也以暗器闻名遐迩,自成门派。她一时兴起,居然单人双剑,找上四川,要和唐天纵比试暗器。唐天纵属守祖训,何况来的又是一个女流,再三谦让,始终不肯和她比试。千手观音当着唐天纵,说出唐门暗器,天下只有她能破,唐天纵也含笑点头。据说千手观音在离去之时,还露了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唐天纵帽沿上,钉上一支飞针。唐天纵也许是故意示弱,不想和她计较。但等千手观音走后,他曾说:“此女一身所学,江湖上确已无入能敌,再过二三十年,咱们唐门暗器都不足与抗了。”这话,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千手观音柳仙子的暗器手法,究竟如何厉害,也可想见了。
闲言表过,却说方如苹和右首青衣使女连打了三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此时瞥见唐文卿也被左首青衣使女制住,心头不禁又惊又急,猛地奋不顾身,踊身一纵,朝左首青衣使女扑去。右首青衣使女和方如苹动手,本已略占上风,只是她含情脉脉,不肯施展杀手,是以和方如苹打成平手。这时一见方如苹舍了自己,朝春花扑去,立即扭腰闪身,一下拦在方如苹身前,说道:“咱们还未分出胜负,你想往哪里走?”刷的一剑,剑光一闪,由方如苹面上漾过。
方口苹怒喝一声:“你还不让开?”挥剑朝右首青衣使女就刺。要知右首青衣使女攻出的一剑,只是虚晃了一招,但方如苹这一剑,却是朝她恶狠狠地刺去。
右首青衣使女脸色一寒,哼道:“不识好歹,你当我真的胜不了你?”随着话声,身形轻轻一闪,避开方如苹一剑,右手一挥,一剑朝方如萍左侧削来。方如萍挥剑封架,右首青衣使女早已撤回剑去,第二剑又已攻到。方如苹吃了一惊,一时封架不及,疾忙退了两步。右首青衣使女如影随形,跟着路上两步,一剑迎面飞西过来。
方如苹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丫头好快的剑法。”纵身横跃,避开一剑,挥起长剑反击过去,但她剑势未发,右首青衣使女早巳闪了开去,从侧面欺来,剑光一闪,削向右腕。方如苹一剑刺空,心知要糟,急忙收剑,正待变招,哪知就在她收剑之际,只听右首青衣使女突然一声轻叱,长剑改削为拍,朝方如苹剑身击落。这一招不但变化迅快,而且拿捏的方位十分准确,方如苹再欲闪避,已是不及,但听「锵」的一声,被她击个正着。这一剑势道甚重,方如苹五指一松,长剑跌落地上。
方如苹心头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右首青衣使女左手扬处,两缕目力难见的寒芒,已然打中方如苹双臂,身形闪电般欺进,剑交左手,一把扣住她脉腕,往怀中一带。口中忽然低咦一声,死命的盯了她一眼,轻笑道:“原来你也是女的。”
方如苹双手穴道,被青衣使女飞针所制,丝毫动弹不得,口中怒声道:“你决放开我。”
右首青衣使女悄声笑道:“你虽是女子,我还是很喜欢你,不会让你吃苦头的。”挟起方如苹,朝轿前走去。
柳仙子问道:“秋月,她也是女子乔装的么?”右首青衣使女应了声「是」。
柳仙子颔首道:“她们可能是百花帮的人,先带回去再说。”轿前两脾春花、秋月立即放下珠帘。四个黑衣人不待吩咐,僵直的并肩齐步,朝前行去。两名汉子也立时抬起软轿。如今,两盏宫灯,就挂在轿前,春花、秋月却押着唐文卿、祝稚琴、方如苹三人,跟随轿后而行。
第十五章九缸药汁
凌君毅得知方如苹和唐文卿落在黑龙会的手里?心头自然感到十分焦灼。他目前除了只知道「黑龙会」三个字之外,连黑龙会的巢穴在哪里都一无所知,救人又谈何容易。但玉兰却透了一点口风给他,只要研制出「毒汁」的解药,他们就可以突袭黑龙会,把人救出来。凭她这句话,可见黑龙会的巢穴,只有百花帮知道。老实说,救人之事,凌君毅不一定要百花帮协助,但黑龙会的巢穴所在,却非百花帮指点不可。这又回到「毒汁」解药的问题上来了,自己若不研制出「毒汁」的解药来,她们决不肯透露黑龙会巢穴在哪里的。凌君毅考虑了很久,冗自想不出妥善的方法来,背负双手,在书房中来回酸走了一阵,又回到椅上坐下。
忽然,他发了一个奇想,于是迅快的站起身子,走到北首一口叠橱前面,俯下身去,打开橱门,捧出青瓷葫芦,又取出一个小水盂,小心翼翼的倒了半盂「毒汁」。然后又去屋后舀了一盅清水,一同放到书案之上,接着又在药橱中胡乱撮出了十来味药,放入铁盅,研成了细末,泡浸在一个小瓷缸中。这些动作,他自然是故意这样做的。那是因为他在蹲着倒取「毒汁」之时,就发现有人躲在药橱后面,偷偷的窥伺,这自然是百花帮派来暗中监视自己的人了。
大白天里,派人躲在橱后监视自己。那只有一个目的,她是专门负责记录自己取过何种药物,如何炮制,才能化解「毒汁」的。由此可见他们并非监视自己行动,而是探查自己配药的情形。因此,凌君毅也只作不知,仍然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在他转身之际,已把「骊龙辟毒珠」取到手中。然后随手取起那个盛着清水的小盂,很决把「辟毒珠」浸入水中。然后又举步走入泡制室,一手拿着银捧,轻轻搅动浸泡的药未,这样搅了约莫盏茶工夫,才行停止。
回到书房,在椅上坐下,伸手取过莱盏,轻轻喝了一口,他在放下茶盏之时,即以极快手法,从水盂中取出了「辟毒珠」,藏入袖中。他在绝尘山庄试过,把「辟毒珠」放入「毒汁」之中,只要轻轻沾上一点,大半盂「毒汁」,立时化成了清水。因此他发了—个奇想,就是想试试把「辟毒珠」浸在水中,这浸过「辟毒珠」的水,是否对「毒汁」仍有克制作用。如果浸泡「辟毒珠」的水,仍能化解「毒汁」,那么百花帮要自己「研制解药」的事,也就获得解决了,这是无中生有的想法。
他随手取起那一盂泡过「辟毒珠」的清水,朝半盂「毒汁」中缓缓注去。清水倒入「毒汁」之中,并没有像上次用「辟毒珠」沾上「毒汁」时发出「嗤」的异响,也没有冒起黄色浓烟。但清水倒下去,显然把其黑如墨的「毒汁」冲淡!不,并非冲淡!而是肉眼可以清晰看到,是「毒汁」起了变化!它正在逐渐化开,逐渐的由浓而淡,由淡而无!一盂清水,他只倒下去差不多五分之一光景,就把半盂「毒汁」完全化取了,化解成大半盂清水。他日不转瞬地注视着盂中由「毒汁」化解的清水,一双星目,也随着「毒汁」的变化,闪起异样的光采!俊美如玉的脸颊上,也同时漾起胜利的微笑,他成功了!他对此无中生有的想法,本来只抱着试试的心理,并没寄予多大希望,但却意外的获得成功,心头自然狂喜不止!但他知道药橱后面,有一道暗门,自己虽然看不到暗门后面的她,她却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举动。因此他故意装作漫不经意的把半盂「毒汁」缓缓移开,取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抬首向天,作出思索模样,然后很快放下茶盏,三脚两步,奔到药橱前面,伸手拉开拍屉,这里取一些,那里取一些,胡乱的取了二三十味药材。
这回他不再用铁盅去碾,双手连搓,就把这些药物搓成了粉只听书房门外,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接着响起辛夷的声音,叫道:“凌公子。”
凌君毅连头也没回,说道:“进来。”
木门启处,辛夷俏生生地走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望着凌君毅,奇道:“凌公子,你在干什么?”
凌君毅双掌一分,洒了—蓬细碎的药粉,笑道:“在下懒得去碾,随手搓碎了就好。”
辛夷道:“凌公子怎么不叫小婢做呢?小婢闲着没事,就是听候公子差遗的,你吩咐小婢怎么做,小婢就怎么做就是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在下心里想到了,就随手抓几味药,随手搓碎了,就好去泡,还麻烦姑娘作甚?”
辛夷眼珠一转,轻笑道:“小婢如果猜得不错,这一定是凌公子家传秘方,才不愿假手外人,对不对?”
凌君毅笑道:“这抽屉的药一共只有七十一味,大概你们都有一定的份量,在下拿了些什么药,用了多少份量,你们还不是一清二楚?在下想瞒也瞒不了呀。”
辛夷道:“小婢可一点也不知道。”
凌君毅淡淡一笑,拍拍手上药未,说道:“姑娘既然进来了,那就帮我去洗个瓷缸,注上半缸无根水,把这些药末拿去浸了。”
辛夷答应一声道:“小婢省得。午餐洒菜已经摆好,小婢是请公子用午餐来的。”说完,拿起一大包药末,转身往后间走去。
凌君毅也取起化成了清水的大半盂「毒汁」,在转身之际,倒出窗外,缓步走出书房。客堂上,果然已经摆好丰盛的酒菜。辛夷知道凌君毅不善饮酒,因此并未替他倒酒,却已装好了饭。凌君毅证实「辟毒珠」浸过的水,即可化解「毒汁」,心头感到甚是轻松,因此居中坐下后,便放怀吃喝起来。
辛夷已从书房走出,一面道:“小婢已经把药末浸好了。”
凌君毅点点头道:“很好。”
辛夷走到桌边,说道:“小婢替公子添饭。”凌君毅也不客气,把饭碗递过。
辛夷替他装好了饭,双手奉上。凌君毅连吃了两碗,才行住箸。辛夷不待吩咐,绞了—把热面巾送上。凌君毅随便抹了一把脸,说道:“在下需要休息片刻,姑娘不用伺候了。”
辛夷膘了他一眼,抿抿嘴,轻笑道:“凌公子不是一个人到书房里配制秘方吧?”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并无什么秘方,以后泡制药物,就叫姑娘做我的助手好了。”
辛夷俏脸一红,低头笑道:“小婢原是说着玩的,但公子若有什么要炒要煎,要研要筛的工作,都可让小婢来做了,不然,总管问起小婢替公子做了些什么,小婢就说不出来了。”
凌君毅含笑道:“好吧。那么你吃过饭,倒有一件事可以去做。”
辛夷道:“公子要小婢做什么?”
凌君毅道:“泡制室浸着的两瓷缸药末,必须随时用银捧搅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说完,举步朝书房中走去。
辛夷喜孜孜的在身后道:“小婢遵命。”
凌君毅刚在窗口一把太师椅上坐下,辛夷已经捧着茗碗走来,说道:“凌公子用茶。”
凌君毅道:“放着就好,你去吃饭吧。”
辛夷甜甜一笑道:“小婢吃好就来工作。”放下茗碗,翩然朝外行去
凌君毅缓缓阅上眼皮,在椅上闭目养神,只听药橱后面,响起极其轻微的声音,敢情那监视自己的人、已经走了。凌君毅微微一笑,赶紧一跃而起,又倒了半盂「毒汁」,放在案上。然后迅快的开启拍屉,把七十一种药材,或多或少胡乱取出若干。双手一阵乱搓,使药物无法辨认,然后把它分成了七堆,各自放好,又回到椅上打盹。不多一回,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不用说那是辛夷了。
凌君毅头也不回的问道:“进来的是辛夷姑娘么?”
辛夷道:“正是小婢。”她目光一瞥,已经看到地板上的七堆药未,口中咳了一声,问道:“凌公子,这些药末,要如何处理?”
凌君毅打了个呵欠,道:“姑娘把这些药末分七缸用无根水浸泡了就好。”随着话声,站起身来,又道:“姑娘浸好药末,每一缸都用银捧搅动。在下困倦得很,要回房去休息一回,没有事情,就不要扰我清梦。”说完,转身朝对面卧室走去。
辛夷躬身道:“小婢遵命。”她遵照凌君毅吩咐,把七堆药末,分七缸用无根水浸好,然后取起一支银捧,每一缸中,都轻轻搅动了一阵。正在搅拌之间,忽听总管玉兰的声音叫道:“辛夷。”
辛夷赶紧放下银捧,应道:“小婢在。”快步跨出门去,只见总管玉兰陪副帮主芍药,已经走入书房。
辛夷急忙趋上两步,单膝一屈,说道:“小婢叩见副帮主,总管。”
玉兰道:“起来,你方才在做什么?”
辛夷站起身道:“小婢奉凌公子之命,在泡制室搅拌药水。”
副帮主芍药问道:“凌君毅人呢?”
辛夷道:“凌公子回房休息去了。”
芍药撇撇樱唇,冷声道:“他到咱们这里,是享清福来的了。”话声一顿,吩咐道:“你去叫他起来,说我是特地来看他的。”
辛夷应了声「是」,接着躬躬身,为难的道:“启票副帮主,凌公子刚睡下去,他才吩咐过小婢,没有事,不准小婢惊动。”
芍药哼道:“他架子倒是不小啊。”
玉兰道:“他不知副帮主会来,既然吩咐过辛夷不准惊扰,他总是咱们的客人,副帮主就请在书房中稍坐一会吧。”回过头去,朝辛夷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快去替副帮主沏一盅茶来。”辛夷答应一声,很快退了出去。
芍药格的一声娇笑,说道:“三妹真会做主人,也真会体贴客人。”这话带着点刺儿!
玉兰脸上一热,委婉的道:“咱们把凌公子请来,为的是研求「毒汁」解药,此事关系本帮很大,以宾礼相待,也是应该的。”
芍药走近书案前面,看了盂中的「毒汁」一眼,回头道:“太上限他三天之内,制成解药,像这样吃吃睡睡,能如期完成么?”说着,已在椅上坐了下来。
玉兰道:“属下已经告诉过凌公子了,他答应在三天之内完成。”
芍药问道:“三妹有没有告诉他,如果不能如期完成,太上要我提他首级去见?”
玉兰道:“属下觉得他既然答应三天完成,这话就不用和他说了。”
芍药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三妹不好意思对他说出口来,所以我又特地赶来,也是为了此事。”
说话之时,辛夷已经端着两盏茶走入,恭敬的道:“副帮主、总管请用茶。”
芍药问道:“辛夷,凌公子要你搅拌的可是两缸药水。”
辛夷道:“共有九缸。”
芍药奇道:“什么?一共有九缸?我听桃花说,他第一次取了十六味药,第二次取了二十三味,—共浸了两缸,怎会有九缸了?”敢情躲在药橱后面偷窥的就是桃花。
辛夷道:“先浸的两缸,其余七缸,是午饭之后才浸的。”
芍药听的一怔,问道:“他拿了些什么药。你还记得么?”
辛夷道:“凌公子自己在抽屉里取的,小婢进来之时,已经分成七堆,都是些细末,小婢不知道他取了些什么药。”
芍药道:“他研碾得这么快法?”
辛夷道:“凌公子根本没用铁船碾压,他只用手搓了几下,就全都搓成了细末。”
芍药听得脸色微变,回头看了玉兰一眼,说道:“此人能把药物随手搓成细末,一身内功,就不弱了。”
玉兰道:“搓石成粉,在寻常江湖之士来说,也许难能可贵,但在副帮主面前,这点微末之技,那就不足道了。”这话明的奉承芍药,暗中实有偏袒凌君毅之意在世。
芍药格格一笑道:“搓石成粉的功夫,三妹也未必放在眼里哩。”
只听对面房门呀然启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问道:“辛夷,是什么人来了?”
辛夷听的喜道:“凌公子,是副帮主和总管来看你了。”
“啊。”随着一声轻啊,缓步走进一个身穿青衫,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来。芍药只觉眼睛一亮,一双俏目,直勾勾盯着凌君毅,娇笑道:“三妹,这位就是凌公子了?”
玉兰迎着道:“凌公子,贱妾替你引见,这是敝帮副帮主,特地拜会公子来的。”
凌君毅潇洒一笑,转朝芍药抱拳道:“副帮主驾临,在下失迎,实在失礼,幸勿见罪。”
芍药俏眼之中,闪着晶莹光采,还了一礼,娇笑道:“凌公子一表人才,果然是人中龙凤,贱妾幸会了。”
凌君毅道:“副帮主夸奖了。”
芍药笑吟吟的道:“听说凌公子在绝尘山庄,只不过花十三天工夫,就把「毒汁」化成清水,想必对解毒一道,精研有素,不知公子尊师是准。”她一向对人冷傲,但见了凌君毅居然春风解冻,脸上红馥馥的,满是笑意。
凌君毅歉然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也不欲人知,还请副帮主原谅。”
芍药粲然笑道:“不要紧,尊师世外高人,既然不愿人知,公子也不用为难了。”
玉兰暗吁了口气,心中暗道:“二妹今天怎么变的这般好说话了。”只听芍药娇噢了一声,又道:“三妹,你看,我们只顾说话,也不请凌公子坐。”一面又俏笑道:“凌公子请坐呀。”
三人相继落了座,芍药望着凌君毅,又道:“贱妾听三妹说,公子答应三日之内,可以制成解药,不知进行的情形如何了?”
凌君毅潇洒地笑了笑道:“在下已经配制了九副,分九个瓷缸泡浸,至于是否能化解「毒汁」,那要看明天试过之后,方可知道。”
芍药俏眼瞟着他,甜笑道:“我看凌公子胸有成竹,好像蛮有把握的。”
凌君毅朗笑一声道:“在下若是毫无把握。那就不敢答应总管三天期限了。”
玉兰眼中神采一闪,还未开口,芍药已抢着说道:“这样就好,凌公子真能在三天之内,制成解药,师傅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凌君毅心中一动,问道:“副帮主令师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芍药格的娇笑道:“家师就是敝帮太上帮主、等你解药试验成功了,我带你晋见他老人家去。”
凌君毅道:“在下替贵帮完成解药之后,只有一个愿望。”
芍药笑盈盈的道:“你说吧。”
凌君毅道:“在下希望贵帮赐告黑龙会巢穴所在。”
芍药惊异的道:“你要到黑龙会去?”
玉兰道:“凌公子有两个好友,被黑龙会的人掳去了。”
芍药朱唇微咬,沉吟道:“黑龙会行动诡秘,他们巢穴所在,更是十分隐密,别说敝帮不清楚,就是他们黑龙会的人,只怕知道的也并不多。咱们这里,大概除了太上,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接着娇笑道:“不要紧,等我问了太上,再告诉你好了。”只要听她口气,就可知道她是太上面前的一位红人了。
凌君毅道:“副帮主盛情,在下谢了,这也不急,在下如能面拜太上,再叩问不迟。”
芍药道:“这样也好,你见了家师当面叩问她老人家,我再从旁替你说几句话,只要家师点个头,咱们姊妹一起帮你到黑龙会救入去。”
凌君毅道:“在下只要知道黑龙会巢穴所在就好,至于救人之事,不敢劳动贵帮……”
芍药道:“凌公子这话就见外了,你帮了敝帮的忙,难道我们就不能帮你去救人么?”她不待凌君毅开口,接着又道:“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再来看凌公子试验解药,只不知你是不是欢迎?”
凌君毅道:“副帮主言重,在下试验解药,并无秘密可言,副帮主与总管若是愿意前来,在下自表欢迎。”
芍药盈盈一笑道:“好,我明天一定来。”说到这里,站起身道:“三妹,咱们走啦。”玉兰陪同芍药款步走出书房。
凌君毅送到门口,拱拱手道:“二位恕在下不送了。”
芍药回过头来,娇笑道:“凌公子请留步。”
辛夷等两人走后,神秘的一笑,说道:“凌公子,小婢还是第一次看到副帮主对人有今天这么客气过。”
凌群毅笑着问道:“副帮主平日很凶吗?”
辛夷吐吐舌头,道:“咱们帮里,只有副帮主最难说话了,大家谁都不敢和她多说话,只怕话说错了。”她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昨天晚上,就是为了黑龙会的人逃走了一个,副帮主还杀了两个护花使者,说他们有忽职守,方才和公子说话,却是有说有笑,真像是换了一个人,小婢看得出来,今天她是真的在笑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笑还有真的在笑假的在笑?”
辛夷道:“自然有咯,副帮主平日笑的时候,也都是冷冰冰的,和今天不一样。”
初更时分,正当凌君毅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的时候,突然有所感触!这种心灵上的感应,是内功到了相当境界,高出视听以外的一种反应。一个人在运功之际,灵台空明,一二十丈之内,即使是绣针坠地,也可清晰得如同目睹。在他感觉之中,依稀似有一条人影侵入院中!凌君毅心头暗暗一动,凝神倾听,只觉这人行动之际,十分小心,而且贴壁而行,如果不是自己早有警兆,可能根本听不到丝毫声息。这人进入院落之后,穿过中间客堂,迅快地朝后面小屋行去。凌君毅暗自忖道:“后面小屋,住的是辛夷和一个打杂的老妈子,这人躲躲闪闪的进去作甚?”心中想着,不觉举步跨下床来,随手披了一件长衫,正待开出门去,看个究竟。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细碎的衣袂飘风之声,已从后面掠了回来。这回来人似是不再掩饰行藏、直向自己房门走来。凌君毅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但他可以断定这人是个女子!这可从细碎的步声中,分辨得出来,而且此人轻功极高,如论身手,也当在玉蕊之上。他本待去开房门的手,不由地停了下来,那是为了要看看对方动静,是以只是静立不动。那人走到门口,同样的也脚下一停,但立即举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轻声叫道:“凌相公。”凌君毅听得不觉一怔,暗想:“这声音好熟。”心念转动之际,一手已经拉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身穿玄色衣裙的苗条少女,当门而立,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直朝自己望来。四日一对,凌君毅心头不期然生出一种微妙之感,只觉这对眼光,好像十分熟悉!微微一怔之下,忍不住问道:“姑娘……”他只说了两个字!那玄衣少女一声不作,忽然身形一侧,很快的闪入房中。
凌君毅迅快转过身子,低喝道:“你是什么人?”
也许房中太黑了,凌君毅内功精纯,看得到她,她却看不清房中景物,但听「嚓」的一声,黑衣少女已经亮起一个精巧的火筒,抬脸柔声说道:“有话,等我点上灯再说好么?”说着,已经走近桌前,点起烛火,然后侧过身来,轻柔的道:“我叫玫瑰。”玫瑰,自然是花名了,不用说,她也是百花帮的人。
凌君毅并不认识这位玫瑰,但玫瑰那双清盈如水,含着无限情意的眼神,却是越看越熟悉,心中暗暗纳罕,说道:“姑娘黄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玄衣少女望着他,忽然展齿一笑,说道:“我是为你才来的,难道凌相公一点也想不起我了么?”
凌君毅尴尬的道:“在下虽觉姑娘一双眼睛,极为熟悉,但姑娘脸上戴着面具,叫在下如何认得出来?”
玄衣少女娇声道:“你不会猜猜看?”她说话之时,有意把声音也改变了。
凌君毅摇摇头道:“这叫在下如何猜得出来?”接着抬抬手道:“姑娘请坐。”
玄衣少女道:“我才不要坐呢。”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在下觉得姑娘一定是有事来的,对么?”
玄衣少女嗤的轻笑道:“没有事,我会来?”这句话,声音柔婉,并未故意装作。
凌群毅有些听出来了,不觉怔的一怔,目注玄衣少女说道:“你……”玄衣少女已经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粲然笑道:“凌相公现在该认识我了吧?”这一揭下面具,登时露出一个清丽绝俗的娇美脸孔,似喜还羞,似笑还带三分幽怨!她,正是送凌君毅彩丝囊的温婉君。
凌君毅惊喜地道:“果然是你。”
温婉君眨动清澈大眼,说道:“你已知道是我了?”
凌君毅道:“姑娘方才那声轻笑,在下已经听出几分来了。”说到这里,忽然「啊」了声,一个箭步,掠到门口,伸手掩上了房门。
温婉君含笑道:“凌相公不用耽心,辛夷和那老妈子,不到天亮,不会醒的。”
凌君毅缓步走近,低声问道:“万花帮三面环水,巡查极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温婉君举手理理鬓发,仰脸笑道:“我有她们的名牌暗记,自然是堂而皇之的进的来了?”
凌君毅道:“你混入百花帮来,有何目的?”温婉君粉脸微配,膘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我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你被她们装在麻袋里,运到百花洲来,我……我放不下心,才一路跟了下来。”她说到最后两句,已经红透双颊,连声音也细的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了。
凌君毅心头一阵感动,伸出手去,握住了她一双柔荑,道:“在下是有意让她们弄来的,老实说,区区麻袋,也困不住在下、姑娘何必冒此大险?”
温婉君任由他握着双手,低低说道:“我知道百花帮困不住你,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才跟来的,我混在她们里面,多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凌君毅轻轻握着她柔若无骨的一双玉手,柔声道:“姑娘一片心意,在下感激不尽。现在你已经看到了,在下并无危险,而姑娘混在她们里面,处境却比在下危险的多,一旦被她们发现,反而坏事,因此在下觉得姑娘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温婉君缓缓缩回手去,抬目道:“你认为她们把你待若上宾,没有危险么?”
凌君毅笑道:“至少目前并无危险。”
温婉君道:“你若是没有危险,我会夤夜来找你么?”
凌君毅听得微微一怔,问道:“姑娘听到了什么消息?”
温婉君道:“她们把你劫持来此,为的是要你炼制「毒汁」解药,对不对?”
凌君毅点头道:“不错。”
温婉君道:“太上限你三日之内完成,对不?”
凌君毅道:“不错。”
温婉君又道:“你知不知道太上交待了副帮主,如果你三日之内,不能完成解药,要她提你首级去见?”
凌君毅道:“这个在下倒没听说。”他没待温婉君开口,接着微微一笑道,“但在下用不着三天,就可交差了。”
温婉君听的一呆,凝瞬间道:“你已经炼成解药了?”
凌君毅摇摇头道:“不是,在下只是已经有了办法。”当下就把自己用「辟毒珠」浸过的水,可以化解「毒汁」之事,低低说了一遍。
温婉君道:“我听你说过,是寻找伯母下落来的,但如今既巳知道伯母并不是百花帮所掳,你还替她们制什么解药呢?”
凌君毅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情愿留下来,是想查明「毒汁」的来历,和「飞龙三剑」……”
温婉君道:“「飞龙三剑」?”
凌君毅道:“「飞龙三剑」原是寒家家传的剑法,而在下却发现百花帮的「镇帮三剑」,竟然就是寒家的「飞龙三剑」。”
温婉君奇道:“会有这等事?哦,你查出眉目来了没有?”
凌君毅道:“还没有,但现在又发生了一件事。”
温婉君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凌君毅道:“在下有几个朋友,被黑龙会的人擒去,误把他们当作了百花帮的护花使者留作人质,要百花帮拿在下交换。”
温婉君柳眉微蹙,问道:“黑龙会擒的几个人,都是你的好朋友么?”
凌君毅点头道:“是的。”他怕她再问下去,应了声「是的」,就攒攒眉道:“最伤脑筋的是黑龙会巢穴所在,除了太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一岔,倒是巧妙得很。
温婉君果然没有追问被黑龙会擒去的几个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只是关切的道:“那你要怎么办呢?”
凌君毅道:“只有去问太上了。”
温婉君吃惊道:“你要去见太上?”
凌君毅道:“副帮主已经答应了,等我制成解药,她可以带我去见太上。”
温婉君道:“听说副帮主芍药貌美心冷,多疑善变,你可得小心些才好。”
凌君毅道:“在下自会应付。”
温婉君看了他一眼,抿抿嘴笑道:“好像你很有办法,我听说百花帮主牡丹对你很不错呢,可能芍药也……”原来百花帮主叫做「牡丹」。
凌君毅被她说的脸上一红,低声道:“姑娘说笑了……”
温婉君双颊飞红,但心头却是甜甜的,低下头轻啐道:“我才不管你呢。”
凌君毅道:“你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好。”
温婉君低头道:“等你问到了黑龙会的巢穴所在,我和你一起去。”这话说得情意绵绵,凌君毅心中一阵激动,手一伸,将温婉君搂入怀中。
“君哥……你……”温婉君一惊,羞得粉脸通红,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温婉君正值花季年华,情窦初开,哪禁得起异性的挑逗?更何况凌君毅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许的对象。温婉君半推半就,嗯了一声,整个娇躯无助地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脸颊红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
温婉君激情的反应,立即感染了凌君毅。他感到温婉君体内所散发的热力和幽香,令他气血翻腾,下身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将温婉君紧紧搂在怀里,伸嘴去吻她的樱唇。温婉君婉转相就,两人吻在一起。凌君毅将温婉君的丁香小舌吸出来,含在嘴里慢慢品尝,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只片刻间,温婉君被他吻得神智大乱,在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眩。
温婉君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地呻吟着说:“哥……我……好舒服……我爱你……”
“婉妹,我也爱你……”凌君毅低唤,吻着她。温婉君在他火热的吻下颤抖,紧抱着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乱情迷。凌君毅将温婉君吻得气息紊乱,他两手也开始不客气的顺着温婉君的背往下摸,没多久就占据了温婉君富弹性的丰臀。温婉君舒服的摆动腰枝,一双乳房正好磨在他的胸前。
凌君毅伸手去解温婉君的上衣,温婉君全身暖洋洋的,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是抓着他的肩膀,凌君毅两三下解完了钮扣,双手一撩,轻松的便将它脱下来,温婉君毕竟是初尝人事,虽然身上还有贴身小衣,还是急忙伸手要来掩胸,不料却早被凌君毅抓住,一口吻在她的乳房上。
“啊……君哥……你可得温柔些……”温婉君轻轻哼着。
凌君毅应了一声,一把脱去了她身上的贴身小衣,露出两颗白嫩的奶子,及淡淡粉红色,花蕾般的奶头。一时之间,凌君毅看的呆了,不禁赞道:“婉妹……你……你真美。”
温婉君羞道:“君哥就爱骗人。”凌君毅欣赏了一阵,便伏下头含住温婉君的右乳,右手则搓揉她的左胸,手指还不时拨弄着奶头。
“喔……”温婉君舒美难言,不禁双手掩面,嘴里却又忍不住哼了出来。凌君毅的手开始了下一波攻势,他寻着了温婉君的裙头,连外裙带着里面的亵裤一齐脱去,温婉君配合的扭动腰部抬起双脚让他脱去,修长雪白的双腿连动情湿润的黑森林顿时间一览无遗。
凌君毅一把将温婉君抱到床上,埋首温婉君的两腿之间,双手拨开那微红的小阴唇,用手指拨弄几下在她阴唇下方中间一涨红的小豆豆,此举使得温婉君全身大大地抖了几抖,小穴洞里泌出了一些暖滑滑的淫水,凌君毅,伸出指头拨弄着她的小肉核,弄得温婉君浪的直哼,浪水一阵阵泄了出来。凌君毅只觉得胯下的宝贝实在是胀得十分难受,急忙跪起身来褪下裤子,一根坚硬火红的宝贝直对着温婉君。
温婉君一见凌君毅的宝贝,忍不住轻呼:“君哥……待会儿……你……你慢点……我……我怕受不住……”
凌君毅轻轻吻了温婉君一下:“这个自然。”
此时温婉君春情荡漾,淫欲勃发,只觉得小穴一阵麻痒。她自然的张开雪白的大腿,向着凌君毅露出湿润诱人的阴户。凌君毅一手扶着肿胀难当的宝贝,龟头在阴户上磨了磨,用力一挺,一下子就进入了一半。
“啊……哥……君哥……痛……好痛……”温婉君叫了起来。
“婉妹……你不要紧吧……”凌君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里直骂自己粗鲁。
过了一会儿,温婉君气息稍平,点头道:“君哥再……再来吧……”凌君毅不敢再鲁莽,将剩下半截的宝贝慢慢的推了进去。温婉君此时已经不感到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畅美难言的快感,但又似乎有些美中不足,她红着脸要求凌君毅:“君哥……你……你动一动嘛……人……人家好痒……嗯……”凌君毅一听,知道温婉君已经欲火攻心,急忙一前一后摆动腰部,伺候眼前这位既美且浪的婉妹。
“啊……好涨……好美……君哥哥……大宝贝哥哥……妹妹的小穴……被你的宝贝顶得……酸麻……酥痒……死了……哥哥……快……快点动……妹妹……要你……”
温婉君美得媚眼细眯、娇躯颤抖着,凌君毅心中大乐,温婉君这些莺声燕语般的浪叫淫哼,凌君毅不禁想着:“我这是到了天堂了吗?”
凌君毅俯身含住一只乳头,夹紧屁股用力地抽插着温婉君的小穴,使她小穴里的浪水猛泄而出,一阵阵接连地泄个不停,把床单也给浸湿了一大片,温婉君还不时地呻吟着:“……嗯……嗯嗯……好……好舒服……哎……哎喂……舒服……透了……唷……快……受不了……哎唷……人家……美死了……啦……”
凌君毅听着温婉君的淫声浪语,更加卖力地抽送,大宝贝一下下直捣至底,插得温婉君没命地浪叫着:“好……舒服呀……哎唷……哥……你……干得……妹妹……爽死……了……啦……”
温婉君的娇躯已是香汗淋漓,舒服得三魂七魄都快要飞了。凌君毅插了一阵,想换个花样,一把将温婉君抱了起来,双手扶着温婉君的臀部轻轻一抬,然后双手一松,宝贝一顶,触电般的快感在温婉君体内发了疯的
流窜。温婉君娇躯一阵抽搐,两只玉手更是死命地抱住了凌君毅后背,一下下抖着美臀配合凌君毅宝贝的韵律,浪得直哼。
“啊……大宝贝……哥哥……唔……嗯哼……美死了……哎唷……喔喔……喔……要……被我……的……君哥……干……干死……了啦……呀……好……好舒服……喔……花……花心……麻……麻了……啊……啊啊……又……又来……了……人……人家……又……又要……飞了……”
这样插了百来下,他把温婉君放了下来稍作休息,只见温婉君酥软的躺着,娇喘连连,煞是美丽。过了一会儿,凌君毅抱起温婉君,翻转她的娇躯,要她四肢屈跪床上,温婉君柔顺的高高翘起那丰硕浑圆的美臀,臀下狭长细小的肉缝暴露无遗,穴口湿淋的浪水使得阴户闪着晶莹亮光。
温婉君回头妩媚万状的凝望着凌君毅,羞道:“君哥……这……这样好丢人喔……唉……唉呦……好……好舒服……啊……”
忽然温婉君「啊」地娇哼一声,柳眉微皱、手抓床单,原来凌君毅双手扶在她的臀上,下半身用力一挺,坚硬的宝贝从臀后一举进入温婉君湿润的阴户里。凌君毅整个人趴在温婉君雪白光滑的背上,下半身紧密地抽送着宝贝。温婉君纵情放荡地前后扭晃美臀迎合著,娇躯不停的前后摆动,使得两颗丰美的奶子前后晃动着甚是厉害,这番后交又比刚刚要精采许多。
“喔……好舒服……爽死人家了……会插穴的君哥……妹妹被你插得好舒服……哎哟……喔……喔……”温婉君欢悦无比急促娇喘着:“君哥……我受不了啦……好勇猛的宝贝……美死了……好爽快……啊……要
死了……”
温婉君光滑雪白的胴体加速前后摇摆,被干的嘴里已经是呼爹喊娘。凌君毅见婉妹在自己的宝贝抽送下频频求饶,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宝贝更用力的冲刺,所带来的刺激一波波将温婉君的情欲推向高潮。
“好……好爽呀……大宝贝……君哥……真美死……小……穴……了……好哥哥……妹妹……爱……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呀……真得……爽死了……以……以后……还要……啊……啊……再来插妹妹……啊……要……要死啦……喔……啊……”
温婉君浑身酥麻、欲仙欲死,穴口两片嫩细的阴唇随着宝贝的抽插而翻进翻出,她舒畅得小穴大量热乎乎的淫水急泄,烫得凌君毅龟头一阵快意,接着媚眼微张地在唇角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凌君毅感受到温婉君的小穴正收缩吸吮着宝贝,终于也把持不住了,叫道:“婉妹……我……我要去啦……”
凌君毅全身一畅、精门一松,滚烫的阳精一阵阵注满了温婉君的小穴,温婉君只觉得的穴内一股强劲的热流进入。温婉君高潮过后,凌君毅温柔搂着温婉君,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歉疚道:“婉妹,哥哥太粗鲁了,还痛么?”
温婉君轻轻点点头道:“还有点痛,不过我好高兴,终于成了哥的女人。”
凌君毅温柔的吻了她一下,悄声道:“快乐吗?”
温婉君点头道:“嗯,谢谢哥给妹妹的快乐。”顿了一顿,问道:“哥,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有哪些女孩子得到了你的宠幸?”
凌君毅当下将自己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温婉君听完笑道:“哥,还真不少呢?不过以后只怕会更多……”
“婉妹,你……”凌君毅以为温婉君吃醋了。
“哥……”温婉君伸手捂住了凌君毅的嘴:“哥,你别误会,妹子不是世俗儿女,只要哥哥喜欢的,妹子一定也喜欢。”
凌君毅感激的道:“婉妹,你真好。”
温婉君道:“哥,说真的,目前你更应该把握机会,你的事情才能得到顺利解决,我看百花帮中的女子没有不被你迷上的,你如果能将她们收服,无疑你的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凌君毅道:“娩妹,那我不成了……”
温婉君道:“君哥,你要真心的喜欢她们,她们同样也是真心的喜欢你,并不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玩弄她们的感情,一旦有了关系,我相信你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凌君毅道:“还是婉妹了解我。”
温婉君道:“辛夷这丫头不错,找个机会收了她吧,我看得出来,她已经迷上了你,只是有些自卑。收服了她,你以后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不至于像今天,还得先迷昏她们,次数多了,只怕会被察觉。”
凌君毅点点头道:“这丫头倒挺讨人喜欢的,只是年纪太小。”
温婉君道:“都十六七岁了,不小了,成亲早的都有小孩了。”
两人又温存一会,温婉君起身穿好衣衫,轻轻将门推开一缝,见四处无人,随即快步离去。温婉君走后,凌君毅看看天色,已近三鼓。这就推开书房门,走到炮制室,探手入怀,取出「辟毒珠」,投入浸泡药末的瓷缸之中,返身退出,掩上门户,回转卧室。
日上三竿,凌君毅犹高卧未起,他昨夜睡得太晚。百花帮副帮主芍药、总管玉兰早就来了,她们已经在书房里坐等。炮制室中,九瓷缸药水,因凌君毅昨晚吩咐过辛夷,今天不可再搅动了,因此没有人敢去动它。其实,五更前,凌君毅早已把「辟毒珠」收起来了,现在已经快要已牌时光了!
玉兰攒攒眉,朝伺立的辛夷吩咐道:“辛夷,你去看看,凌公子醒来了没有?”
芍药摇摇手,笑道:“三妹,瞧你性子比我还急,咱们多的时间已经等了,再等一会何妨?辛夷,让凌公子再睡一会,不用去惊动他。”辛夷应了声「是」,依然垂手伺立。
玉兰自然看得出来,这位二姐平日眼高于顶,骄横不可一世,今天居然有这好的耐性,这还不是对凌公子动了情?她不禁暗暗攒了下眉,太上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凌君毅配不成解药,固然是死数,而即使制成了「毒汁」解药,太上也决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百花帮的。她早就想到以凌君毅的人品,倘能招为百花帮的驸马最好,不然的话,他的命运,就该是十分凄惨。
这一点,大姐〔百花帮主〕自然也想到了,只要看她前天接见凌君毅的情形,就可看得出来。自己正想如何促成他们的好事,但如今二姐也看上了凌君毅,这一来,事情就有了麻烦!正当她心念转动之际,只听凌君毅的房门呀然开启。辛夷慌忙急步趋了过去,说道:“凌公子起来了?小婢替你去倒洗脸水。”
凌君毅伸了个懒腰,笑道:“快要已牌了,反正今天早晨也没事可做,不如睡得迟些起来。”说完又转身朝房中走了进去。
辛夷早经副帮主叮嘱,不准说出自己两人已在书房中等候,因此不敢多说,转身进去,打了一盆脸水,伺候着凌君毅洗梳完毕。又从厨下端上早餐,在客堂中摆好。凌君毅吃毕早餐,才站起身,抬头看看天色,口中晤了一声道:“时间差不多,辛夷姑娘,咱们午时可以配药,你该去请副帮主、总管二位到这里来了。”
辛夷抿抿嘴,笑道:“副帮主、总管,早就来了,现在就在书房里呢。”
凌君毅故作吃惊道:“什么?副帮主、总管已经来了?咄,你怎么不早说?”
辛夷道:“是副帮主不准小婢说的。”
凌君毅道:“在下这不是太失礼了?”说着举步朝书房中走去。
只听芍药扬起银铃般笑声,说道:“凌公子不用责怪辛夷,是我要她不准惊动你的。”红影一闪,香风拂面。芍药已经在书房门口现身,她今天换了一件梅红窄腰身的衣裙,胸前绣着一朵金黄色的盛开芍药,越发显得纤腰一握,婀娜多姿!一张笑盈盈的粉脸,今天也经过一番刻意修饰,柳眉如黛,桃腮施脂,打扮的娆丽如花,娇艳动人!
凌君毅连连拱手道:“副帮主恕罪,在下因泡浸的药物,须至午时,才是一个对时,方能调制,早晨无事可做,不觉起得迟了。”
芍药一双俏目只是盯着凌君毅脸上,笑吟吟的道:“不用说啦,凌公子少年才隽,应该跌宕风流,我看你好像拘谨得很,以后不许你再和我说这些客套话了。”
玉兰站在她身后,接口笑道:“副帮主是个豪爽的人,凌公子毋须客气了。”两人把凌君毅让进书房,相继落座。
芍药含笑道:“太上听说凌公子今天试验解药,甚为高兴,曾说,如果试验成功,就要我领你去见她老人家。”
凌君毅道:“今天只是第一次试验,成功与否,还在未定之天,在下在绝尘山庄,曾一连试验了多次,均告失败,在尚未试验成功之前,副帮主怎好径渎上听?万一试验不成,在下如何交代?”
芍药娇声道:“你在绝尘山庄,不是已经化解了「毒汁」么?我相信凌公子一定会成功的。今天是第一次,不成也没有关系多试验几次就好,太上面前,不用担心,我会替你说。”她现在也不说三天配不成解药,提头去见太上的话了。
凌君毅拱拱手道:“多谢副帮主。”
芍药美目流盼,瞟着他,格的笑道:“又来了,我看你真有些像书呆子。”
玉兰问道:“凌公子要如何试验?可要辛夷去准备什么吗?”
凌君毅道:“不用准备什么,时司差不多了,只要倒好「毒汁」,即可开始。”
辛夷道:“小婢去倒。”
凌君毅道:“姑娘慢点,此物毒性甚烈,还是在下自己动手的好。”
辛夷道:“小婢会做的事,公子都不让小婢来做,小婢岂不是闲着没事做了?”
凌君毅笑道:“你也不会闲着的,可把橱中所有水盂,一起拿到炮制室去,在长案上一字排开。”
辛夷道:“橱里一共有一百个水盂,全要拿进去么?”
凌君毅道:“九缸药汁,如果互相调配,就得试上九九八十一次,你拿八十一个好了。”
辛夷道:“那就一起拿进去好了。”打开橱子,捧着一个个水盂,朝炮制室走去。凌君毅也揍出「毒汁」葫芦,随着走入、芍药、玉兰跟在凌君毅身后,相继走入。辛夷已经依照吩咐,把水盂一个个在长案上摆好。
凌君毅揭开葫芦塞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葫芦在九个瓷盂中各倒了小半盂「毒汁」。然后放下葫芦,随手取起一支银捧,走到第一缸泡浸的药水前面,轻轻搅动了两下,俯下头去,闻了一闻,说道:“可以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就放下银捧,伸手取过一个小杯,在缸中舀了一杯药汁,送到嘴边,用嘴唇轻轻尝了一下,似在辨别药味。芍药、玉兰、辛夷三人,只是睁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凌君毅回头道:“这九缸药汁是在下在绝尘山庄最后一次试验,化解「毒汁」的方子,只是当时并无一定把握,顺手配制,已经记不清究是哪几缸药汁配合起来,才化解「毒汁」的了。若不是玉蕊姑娘在当天晚上就把在下弄出来,让在下第二天再试一次,也许已可确定是哪几种药物,就不用这样重复试验,暗中摸索了。”
芍药点头道:“是啊,玉蕊也忒性急了。”
玉兰笑道:“这可不能怪玉蕊,那天晚上,绝尘山庄被四川唐门联合少林和尚破去了,不然,我们就请不到凌公子了呢。”
凌君毅说话之时,已经取了一个玉匙舀起一小匙药汁,轻轻朝盛着「毒汁」的瓷盂中,缓缓倒去。「毒汁」其黑如墨,这一小匙药汁,倒入盂中,一点也看不出有何变化,芍药,玉兰都忍不住抬目朝凌君毅望去。凌君毅却毫不在意,他早已说过,化解「毒汁」是要几缸药水混合调配的,九缸药水就要试验九九八十一次。这不过是第一次,自然不能算是无效。
现在凌君毅又继续拿着银捧,搅动第二缸药汁了,接下来自然又是用小杯舀起第二缸药汁,注入第二个瓷盂之中。不用说,这第二次试验,「毒汁」依然毫无变化。这自然是凌君毅故意在芍药和玉兰面前,装模作样,试验给她们看的。其实他心里早有成竹,一定要试到某一时候,才能把「毒汁」化解。表示化解「毒汁」,必须几缸药水,互相调配,过程相当繁复。但纵是在她们两人面前做戏,却也必须做得十分认真,这一种药汁和那一种药汁,不厌其烦地配了再试,试了再配,葫芦中的「毒汁」,每次一倒就是九盂。他先前还用小杯舀着药汁,后来这缸舀一些,那缸舀一些,一起倒在大杯之中,混合试验。一二十次下来,芍药、玉兰记忆力再好,也已弄不清他究竟这一杯是哪几缸药汁混和起来的了。凌君毅的目的,就是要她们弄不清楚。半个时辰过去,长案上试过的「毒汁」,已经倒了三十六盂。现在凌君毅双手捧了葫芦,正在第五次分注九个瓷,盂的「毒汁」,然后又用小杯依次在五个缸药中舀出药汁,用银捧搅和,取起玉匙,朝第三十七个盛着「毒汁」的水盂中,缓缓注入。
这次,他心里有数,第八缸药汁,浸过「辟毒殊」,如果「辟毒殊」解毒效力仍然留在水中的话,这次当然就会成功。使他担心的是,浸过「辟毒珠」的水,又掺入了旁的药汁,是否会招效力冲淡?他动作十分缓慢,玉匙中的混合药汁,几乎是一滴一滴的注入。当然每一次试验,都是如此。芍药、玉兰、辛夷的三双眼睛,自然也随着每一滴药汁,屏息凝神,紧盯着盂中「毒汁」,一眨不眨。药汁,第一滴落入盂中,色黑如墨的「毒汁」,仍然没有变化。如今第二滴又落下去了。凌君毅的额上,已经渐渐有了汗水!但等到第三滴注入孟中之时,「毒汁」就像墨汁之中注入了清水一样,出现一缕淡淡的水影,在「毒汁」之中,游移不停,散得十分缓慢!这时,第四滴也随着滴下。
玉兰轻声叫道:“凌公子,且慢。”
芍药接口道:“不错,这次好像有些眉目了。”
凌君毅手中玉匙,已随着玉兰的喊声,停了下来,吁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就是这几句话的工夫,盂中「毒汁」,已在逐渐的由浓而淡,由淡而化,变成一盂清水。
芍药喜得拍手道:“凌公子,你成功了。”
凌君毅仰天长笑道:“在下终于找到了解药。”
玉兰一双秀目之中,神采闪动,喜形于色的朝凌君毅道贺:“凌公子,恭喜你了。”
辛夷惊奇道:“凌公子只滴了四滴药水,就把小半盂「毒汁」化去了,这药水一定很厉害了。”
芍药忽然侧脸问道:“你这杯药水,是从哪几缸里舀出来的,还记得么?”
凌君毅故意沉吟了下,回过身去,望望药缸,屈指数道:“这次是从三五六八九五个缸中舀出来的。”接着朝辛夷吩咐道:“你去把其余几缸药汁倒去了。”辛夷依言把其余几缸的药汁连渣倾去。
凌君毅取过两只空缸,先把第三缸、第五缸的药汁,用海碗量着各取二十碗,第六缸和第九缸,各取了三十碗。然后捧起第八缸,滤去药渣,一起倒出,用银捧搅动,把药汁混和,正好满满两个瓷缸。
凌君毅指指两缸药汁,朝玉兰拱手笑道:“总管和在下约定三日之内,制成「药汁」解药,这两缸解药,已经制成,在下总算幸未辱命。”
玉兰慌忙还礼,粲然笑道:“凌公子果然信人,贱妾这里谢了。”
凌君毅又朝芍药说道:“方才是在下试配的药水,现在已经配制成功,还请副帮主当面再试一次才好。”说罢,取起玉匙,朝她递了过去。
芍药从他手中接过玉匙,娇笑道:“我没有试过,真想试试呢。”说完,果然用药匙舀了小半匙药汁,走到长案前面,小心翼翼的把药汁朝「毒汁」盂中注去。这回「毒汁」变化极快,药汁倒下,立时由浓而淡,化成了半盂清水。
芍药喜道:“这解药果然十分灵效。”
凌君毅看的笑道:“副帮主这小半匙药汁,至少可以化解半面盆「毒汁」,你把它倒在小半水盂「毒汁」之中,效力自然很强了,任何解毒药物,都是逐渐消解,不能用得太猛。”
芍药一双俏眼,注视着凌君毅,问道:“照你的说法,这两缸解药,可以化解很多「毒汁」了?”
凌君毅爽朗的笑道:“太湖三万六千顷,如果太湖湖水,就是「毒汁」,有这两缸解药,大概也可以把它化成清水了。”
玉兰朝辛夷吩咐道:“辛夷,你快去向帮主报喜,就说凌公子已经把解药炼成了。”
辛夷答应一声,转身朝外奔去。凌君毅道:“在下解药已经配成,这两缸药汁,就请总管检收了。”
玉兰点点头道:“贱妾自会派人来取的。”说到这里,目光一指,望着凌君毅道:“只不知凌公子可否把解药药方赐告?”
凌君毅早就料到百花帮一定会向自己索取药方,不觉微微一笑宣:“在下配制的解药,已足敷贵帮之用,至于药方……”他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芍药眨动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接着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这大概是凌公子家传的秘方,不愿公开了?”
凌君毅笑道:“那倒不是。在下身在贵帮,安危莫测,若是三日限期内,未能制成解药,这项上人头,可能不保。但一旦制成解药,仍可能因此罹祸,杀人灭口……”
玉兰失色道:“凌公子替敝帮制成「毒汁」解药,帮了敞帮的大忙,敝帮立足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怎会恩将仇报?”
芍药道:“凌公子这是听谁说的?说这话的人,分明是恶意中伤。”
凌君毅道:“抱歉,这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兔死狗烹,自古已然,处身江湖,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在下配制的两缸解药、只能保持在三个月内有效。在下保留药方,正是保身之道,二位幸勿以小人目之。”
玉兰点点头道:“公子说的也是有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防入之心,确也不可没有,只是百花帮不会像公子说的那样忘思负义。”
芍药含情脉脉道:“凌公子既然不愿把药方见告,那也不要紧,你就留着好了,难道还怕你会去告诉黑龙会么?”只见辛夷和另一个青衣使女并肩走了近来。
辛夷躬躬身道:“回总管,帮主已在仙春馆设宴,要茉莉姐姐随同小婢前来,请凌公子、副帮主、总管同去入席。”
茉莉是百花帮主四名贴身使女之一,慌忙趋上一步,躬身道:“帮主听说凌公子制成解药,特地在仙春馆设宴,为凌公子庆功,并请副帮主、总管作陪。要小婢前来相请。”
芍药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大姐在仙春馆宴客,这倒是难得得很,凌公子请吁。”仙春馆是百花帮主住的地方,她这句话说的虽是含蓄,但暗中还是带着点刺儿。
玉兰接口道:“凌公子替敝帮制成「毒汁」解药,是嘉惠敝帮的盛举、敝帮上下,全都感同身受。帮主为了答谢凌公子大德,故设宴为公子庆功,正是以昭隆重之意。”这话说得堂皇冠冕,也是正面回答了芍药的话,两人几乎是针锋相又才。
凌君毅道:“帮主赐宴,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芍药笑道:“大姐已经设席恭候,不敢当也得当了。”一面朝莱莉道:“还不前面引路?”荣莉应了声「是」,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芍药、玉兰两人陪同凌君毅走出院子,一路朝「仙春馆」而来。「仙春馆」湘帘高卷,门前两名佩剑使女,看到副帮主、总管陪着凌君毅到来,一齐躬身为礼。一个报道:“启禀帮主,凌公子来了。”她话声方出,只见百花帮主已从厅门内迎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套银红衫裙,绣金腰带,垂着两条鹅黄丝绦,轻举莲步,缓缓行来,真如凌波仙子,使人有雍容华贵之感,不愧是领袖群芳的牡丹花。
百花帮主跨出厅门,正好迎着凌君毅。她脸上虽然戴着面具,但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睛,脉脉含情,闪着突然光采,掩不住的喜悦之色,含笑娇脆说道:“贱妾已经恭候多时了,凌公子快请里面坐。”
凌君毅和她目光一对,心头不觉升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绮念,望着她微微出神。这也难怪,吃冷猪头肉的圣人尚且说过:“知好色,则慕少艾。”何况百花帮主正在脉脉含情地凝睇着他。但他立时警觉过来,俊脸一红,慌忙抱拳道:“帮主隆情招宴,在下深感荣宠。”
百花帮主陪着他步入客厅,两人并肩而行,一面粲然笑道:“公子制成解药,对敝帮而言,这是十分重要之事。贱妾要他们准备一些水酒粗看,只不过聊表寸心,不足酬高谊于万一,凌公子也不用客气了。”
凌君毅道:“区区微劳,何足挂齿。帮主这般相待,在下总觉得受遇太隆,内心深感不安。”
二间敞轩,东首一间,两边钩起紫绒帘幕,中间一张紫檀雕花八仙桌上,玉碟金杯,银樽牙著,摆好了四副杯盏。百花帮主抬手肃客,说道:“酒席已经摆好,凌公子请入席了。”说罢,引着凌君毅在中间首位上落座。
凌君毅到了此时,已是无暇逊谢,只得和百花帮主分宾主坐下,芍药、玉兰跟着在下首落座。四人落座之后,但见一道雕花屏风后面,款步走出两行八个青衣使女,每人手上托着一个银盘,像流水般端上菜来。另有四个使女捧银壶,替四人面前斟满了酒。百花帮主举起酒杯,说道:“凌公子为敝帮制成解药,敝帮姐妹无不感激万分,贱妾这杯水酒,聊表感谢之忱,公子请干了吧。”
凌君毅只觉情不可却,端起酒杯,说道:“在下应该先敬帮主,只是在下量浅,而且下午还要晋见太上,酒喝多了,恐有失仪之处,因此只好以这一杯为限了。”说罢,一饮而干。
百花帮主听得不觉一怔,愕然道:“你要晋见太上?”
芍药接口笑道:“是了,小妹正要向大姐报告呢,早晨我来的时候,太上曾有吩咐,如果凌公子试验成功,就要我领他去。”
百花帮主颔首笑道:“太上对「毒汁」十分重视,凌公子能在短短两日之内制成解药,无怪她老人家会召见了。”接着回过脸来,朝凌君毅说道:“太上从不接见外人,就是敝帮姐妹,能蒙她老人家召见的,也为数不多。凌公子能蒙太上召见,实在难得得很。”她把太上召见,说的如此郑重,好像是莫大殊荣。但她一双晶莹的眼睛,看着凌君毅,并无半点喜说之色,反而有些忧郁。
凌君毅自然不会领悟百花帮主的眼色,潇洒一笑道:“在下得蒙太上宠召,实是毕生荣幸之事。”
百花帮主微微一笑,举筷道:“我们只顾说话,菜快凉了,请吃菜吧。”
芍药眼波流动,娇笑道:“凌公子和大姐干了一杯,我们也该干一杯呀,来,我敬你。”说罢,翘着春笋般纤细的五指高高举起酒杯,一双水汪汪的秋波,只是膘着凌君毅,等着他一起干杯。
凌君毅不敢和她眼睛对望,拘谨的道:“副帮主原谅,在下实在量浅……”
芍药不依道:“不成,这一杯是我敬你的,公子非赏脸不可。”凌君毅只得和她对干了一杯。两杯酒下肚,他一张俊脸,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红云,更显得唇红齿白,丰神如玉。
芍药格格地笑道:“瞧你,只喝了两杯酒,就像女孩子一般,连脸都红了,快吃些菜吧。”说着,举起牙著,夹了一块炸鸡,朝他面前送来。
凌君毅忙道:“多谢副帮主,还是在下自己来吧。”
芍药白了他一眼,道:“我说过不许你客气,你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不好。”
玉兰因凌君毅饭后还要去晋见太上,不便再敬他的酒,只和他浅浅地喝了一口,百花帮主除了和凌君毅谈些江湖掌故外,也不再劝酒,显得有些矜持。倒是平日冷傲凌人的副帮王芍药,却一直有说有笑,不住地替凌君毅夹菜,生怕他吃不饱,饿坏了似的,显得又亲切,又殷勤。
这一席酒虽是庆功宴,却因凌君毅饭后要去晋见太上,大家都不敢劝酒。酒筵,如果客人不喝酒,尽管菜看如何丰盛,也未免显得冷落。佳肴美点,还在一道道地上,几乎只略一动筷,就撤了下去。这一席酒,当然未能尽兴,但凌君毅已经大感吃不消了,那是因为副帮主芍药情意绵续地替他夹菜,在影迹上太亲切了,使他深感受宠若惊。再说每一道菜,他都吃的不少,肚子里也实在有些撑不下了。酒席终了,凌君毅如释重负,站起身来。百花帮主引着大家,回到中间客厅落座,两名使女端上香茗。
芍药看看天色,起身道:“大姐,时间不早了,凌公子该去了。”
百花帮主道:“太上也许要亲自试试凌公子配制的解药,二妹带了没有?”
芍药含笑道:“三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百花帮主颔首道:“如此就好,你陪凌公子早些动身吧,别让太上久等了。”
芍药道:“大姐说得是。”回头朝茉莉吩咐道:“茉莉,你速去通知船房,给我准备船只。”茉莉答应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芍药站起来,回身笑道:“凌公子咱们走吧。”
凌君毅朝百花帮主作了个长揖,说道:“多谢帮主赐宴,在下告辞。”
芍药娇笑道:“见过太上,马上就回来了,瞧你又是赐宴,又是告辞,大姐也不是外人,何用这般客气?”说罢,披起斗篷,俏生生朝外行去。百花帮主、玉兰相继站起,送到「仙春馆」门口。
凌君毅回身道:“帮主请留步。”
百花帮主一双盈盈凤目,注视着凌君毅,徐徐说道:“贱妾不送了。”
凌君毅和她四日相投,只觉她目光之中,含情脉脉,似有无限关注之色,心头方自一凛!只听耳边响起百花帮主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太上面前,说话务须小心,有问必答,她没有问你的话,千万不可多说。”
凌君毅也以「传音入密」答道:“在下自当谨记。”一面说道:“帮主、总管请留步了。”说完,转身随着芍药身后走去。
两人穿行花径,走了一段路,芍药回头笑道:“你看大姐为人如何?”
凌君毅道:“帮主雍容端庄,不愧是领袖群芳的一帮之气主。”
芍药披披嘴,接着又道:“那么我呢?”
凌君毅道:“副帮主锦绣才华,襄赞帮主,真是花中之相。”
芍药轻哼道:“你只是随口掉文,根本不切实际。”
凌君毅道:“这是在下拙见,副帮主幸勿见怪。”
芍药道:“谁怪你了?哦,你看我和大姐谁美?”
凌君毅笑道:“副帮主国艳天姿,人间绝色,至于帮主……”
芍药眨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回眸问道:“大姐怎样?”
凌君毅道:“贵帮中人,平日都好像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在下不曾见过帮主庐山真面目,岂敢信口雌黄?”
芍药娇笑道:“看来你真有些眼光,敝帮姐妹,原来是为了在江湖上活动,怕被人认出真面目,才每人发了一个面具的。如今在咱们花家庄院里,大家也都戴上面具,我就不喜欢这劳什子,绷在脸上,多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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