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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全本]-19
第廿四章火焚星宿
“好妹妹,你忍耐一下,等一下就不会痛。”凌君毅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轻咬她的舌尖。两只手在她那雪白细致的胴体上轻抚着,同时也在她那对又硬又挺的乳房上,用力不停的捏弄。虞美人被凌君毅这一阵子的爱抚,小穴阵阵酸麻,混身急颤不已。阴户内的淫水,汩汩的流,似温泉潮涌般的涌出。
虞美人渐渐的扭动她的娇躯,口中也不停的低声呼道:“嗯……哥……哥……嗯……你不是要吗……嗯……小穴好痒……嗯……痒……哥……你动吗……”
“哥……哥……你快点动嘛……嗯……小穴好痒……嗯……妹妹要……嗯……你快干小穴……”看着她的表情,听着她的声声低呼。凌君毅知道她是需要,她是痒了。凌君毅再一用力,将最后那一截宝贝给塞了进去。小穴真是又温又热,包得大宝贝好美、好舒服。
凌君毅狂吻着她那雪白的胴体,左手揉弄着她那鲜红的乳头,右手则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大宝贝被两片红润润,又带有一点弹性的肉丘紧紧的包着,好美,好舒服。阴户内热呼呼的,滑滑阴道壁一收一放的收缩着,使得大宝贝也更美,更舒服。过了一会儿,虞美人又在扭动屁股,脸上像苹果似的好红。
凌君毅连忙的问道:“现在还会痛吗?”
虞美人嗲声的应道:“嗯……没有了,只是小穴好涨,里面好像又有点痒。”
“好妹妹,哥哥现在动一下好不好?”
“哥,只要你想干,想插小穴,妹子忍得住……”看着她那副骚荡的模样,她是无法忍耐了。于是乎,凌君毅开始慢慢的抽插,一点一点的抽、插。大宝贝头,也慢慢的刮着子宫壁,如此过了好一会,虞美人不禁的叫喊起来:“嗯……哥……小穴里面痒死了……痒死了……嗯……妹妹要你……大力的干小穴……”
“嗯……嗯……哦……哥哥……哦……小穴好美……好舒服……哥……妹妹美死了……嗯……”
“小穴里面好舒服……舒服死了……哦……妹妹好美……哦……哥……大宝贝真好……哦……”
“哥……哦……妹子爱你……嗯……大宝贝干得小穴真好……太好了……太美了……嗯……”大宝贝的抽插速度,是愈来愈快,越来越用力。虞美人也不时的把屁股往上顶,配合著凌君毅的动作。口中也不断嗲声的淫叫着:“嗯……好宝贝……嗯……好哥哥……小穴好舒服……哦……太美了……嗯……”
“大宝贝入得真美……嗯……真舒服……哦……哥……哥……你干得太爽了……嗯……太美了……”虞美人紧紧的抱着凌君毅,如梦幻般的叫着:“嗯……小穴舒服死了……哥……嗯……妹妹好爽……嗯……”
“大宝贝哥哥……你干得小穴真美……插得小穴好舒服……哦……嗯……爽……爽……嗯……”
“哥……哥……嗯……哼……妹妹的小穴舒服死了……小穴美死了……哦……好爽……嗯……用力啊……”
凌君毅不停的狠狠的抽插,大宝贝有如猛虎下山,威不可当。虞美人骚劲十足的猛把屁股往上顶,阴户里的淫水不停的流,流湿她屁股以下的床单。此时的虞美人,已是娇喘嘘嘘,媚眼春情无限,粉颊绯红:“哥……哦……大宝贝哥哥……好爽……妹子好爽……哦……美……美死妹子了……”
“嗯……嗯……你真会干……妹子的小穴……嗯……会爽死……哦……妹妹好爽好爽……嗯……”
“好哥哥……哦……用力的干……嗯……使劲的干小穴……哦……嗯……”虞美人一面的浪叫,一面的猛顶屁股。凌君毅听到这一声的浪叫声,凌君毅的欲火已达沸点。大宝贝插得更用力,更使劲。虞美人被凌君毅干得更浪、更骚,她的屁股更用力配合著大宝贝的抽插。
“哦……大宝贝哥哥……嗯……插得妹子好美……美到妹妹心里……嗯……快活死了……好美……嗯……哥哥……妹子爱……死你了……”
“大力的干小穴……快……嗯……哥……大宝贝哥哥……嗯……小穴……美呀……哦……爽死妹妹的小穴……嗯……”
“好哥哥……妹妹快忍受不住了……嗯……快……快……妹妹……好……爽……小穴……会乐死了……嗯……大宝贝哥哥……快……妹子快受不了了……快……快……哥哥……”凌君毅一听她快泄了,赶忙的将她的屁股高高的托起,屁股用力的抱着。大宝贝一入穴,便狠狠的磨转着。
虞美人被凌君毅这么一插一顶一转一磨,更加狂浪的叫着:“好……好……哥……好棒啊……好哥哥……快……用力……快……用力……小穴要丢了……啊……妹妹……快……啊……妹妹要丢了……啊……丢了……啊……妹妹泄了……”
虞美人的小穴一次次的紧急收缩,夹得凌君毅的大宝贝是无比的舒服。一股股浓浓热热的阴精,由子宫急射而出,又热又烫。刺激得凌君毅一阵酥麻,几乎快泄出来。凌君毅赶忙紧紧抱住虞美人的屁股,顶着花心,再磨花心一下。
“嗯……嗯……小穴美死了……小穴好爽……哦……哥……妹妹爱死你了……嗯……太棒了……”虞美人突然的抱住了凌君毅的头,在凌君毅的脸上亲了又亲。
“啧……啧……啧……”
“哥……你入得妹妹太美了……嗯……哥……你的大宝贝好硬……好烫……”
“好妹妹,大宝贝还没有泄,等一下它还要入小穴。”
“好哥哥,妹妹给你入,让你好好的玩。”凌君毅将大宝贝抽了出来,低下头看,床上湿淋淋的,斑红点点。大宝贝上更是红白相映,好看极了。虞美人一看,不禁羞红了脸。
“好妹妹,待一会儿,哥哥这一根宝贝,还要入穴哦!”
“哥……随便你怎么玩,都可以。”休息一会,大宝贝青筋暴涨,龟头更是红艳、硕大。
“哥,你现在想要是不是?”
“好妹妹,你是不是也想?”
“哥,你真讨厌,你要就你要,何必说是妹妹要,讨厌!”
“好,好,是哥哥要,我们换个姿势,好不好?”凌君毅把虞美人的身体,弄了个侧面。将她的右脚抬高,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按着她的双乳。这是标准的侧交,也是女人容易达到高潮的一种性交姿势。凌君毅的嘴,亲舔着她的后颈,双手揉搓着那突出的乳头。一阵抚弄之后,在小穴里的大宝贝,渐渐感到滑润。
“嗯……嗯……哥……哦……哥……你真懂……这样干小穴……哦……小穴被干得好舒服……嗯……”
“好哥哥……哦……小穴被插得好美……哦……好美……美死妹妹了……哥……大力的揉凌妹妹的奶子……用力的搓……嗯……”
“好小穴……哼……哦……你美吗……你舒服吗……哦……哥哥……是不是很会干小穴……哦……”的确,这种姿势,不仅女的爽,男的也舒服。大宝贝被两片阴唇夹得好美,紧紧的磨擦。虞美人的淫水,有如黄河决堤,大量的流出了小穴外。因为一阵阵磨擦的快感,搞得凌君毅更加狂暴。虞美人也美得不停的浪叫,屁股也不停的往右后方压。「滋……拍……滋……拍……」,小腹撞屁股的肉声,大宝贝入小穴的抽插声,再加上虞美人的呻吟声,构成了一首绝美的交响乐。
“嗯……嗯……哥……小穴美死了……妹子好爽……嗯……好爽……小穴美啊……美死了……”
“哦……好小穴……哦……好妹妹……小穴爽死大宝贝了……哦……小穴好紧……紧得大宝贝好舒服……哦……”
“大宝贝哥哥……嗯……用力弄妹妹的奶子……嗯……好舒服……嗯……妹妹全身都爽死了……嗯……”
“哥……哥……哦……你真会入小穴……哦……妹妹爱死你了……嗯……小穴好舒服……哥……呀……”
“哦……小穴乐死了……嗯……妹妹好高兴……嗯……妹妹乐死了……太美了……嗯……”
“大宝贝哥哥……嗯……用力的干小穴……嗯……小穴爽坏了……嗯……妹妹会乐死了……嗯……”
“啊……哥……哥……妹妹要……升天了……嗯……妹妹快……忍……不住了……嗯……妹妹要……啊……快出来了……”
“好妹妹……哦……等等哥哥……哦……哥哥也要……哦……等等哥……嗯……哦……”
“哥……哥……妹妹不行了……啊……爽……爽……啊……啊……爽……哦……舒服……哦……舒服……”
凌君毅的大宝贝,被她那一股浓热的阴精,浇得宝贝乱颤,一阵快感,从背脊直传脑髓,精关一开,一股滚烫的阳精,整个射向小穴花心深处。
“啊……啊……好爽……好爽……哦……哥……你的精水好烫……烫得妹妹舒服透了……哦……”
“哦……呼……呼……哦……呼……呼……”一种轻松,舒服的感觉,刹时,使凌君毅有着无比的舒泰。
凌君毅满足的拥着同样满足的丁香和虞美人,亲吻着二女,温柔的问道:“对哥哥满意么?”
二女献上香吻,虞美人道:“哥哥,妹子太舒服了。”
丁香也道:“哥哥,你给妹子的快乐,妹子此身难忘,妹妹要为你生个宝宝。”
虞美人也附和道:“我也要为哥哥生儿育女。”
“哥哥谢谢你们,好妹妹,时候不早,咱们睡吧。”一男二女,相拥睡去……
数天之后,船已驶过唠山湾,沿海随时可以看到许多岛屿。这天从早晨到中午,太上不时地在第三层船头上出现,朝北眺望。大家都已知道快到地头,但谁也不知道在何处登陆。傍晚时分,夕阳西照,前面沿海陆地,已经隐隐可见。太上才要茶花传渝勾老大,定今晚子时,趁着涨潮、驶进五垒岛湾。这一消息立时传遍全船,大家听说今晚就要登陆,人人都感到无限兴奋。天黑了。船上生活,天没黑,就开晚餐,这时候,本来早就睡了,但今晚情形有些特殊!第二层的膳厅上,灯火辉煌,只是舱门上垂着厚厚的黑布遮住了灯光,不致外泄。厅上本来放着品字形三张方桌。如今下首两张已经撤去,地方就显得宽敞了许多。
此刻左右两边,早巳黑压压站满了人!左边以总护花使者凌君毅为首,他身后共分两行,左护法冷朝宗,右护法蔡良。接着是七名护法:公孙相、宋德生、张南强、杜乾麟、罗耕云、叶开先、冉遇春。八名护花使者:丁峤、万有为、诸全福、翟天佑、翟友成、徐守成、孙兼贤、孔鹏举。右首以总管玉兰为首,接着是十一侍者: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玉梨、玫瑰、紫薇、芙蓉、凤仙、玉蕊、虞美人,也分两行站立。接下去是十九名一式劲装的花女。大家肃然而立,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不多一会,只见舱门布帘忽然撩起,当先走进来的赫然是太上,她依然穿着一身黑色衣裙,黑绒包头上缀一颗葡萄大的明珠,黑纱蒙面。这妇人实在有些神秘。太上身后是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接着是两名花衣使女茶花、榴花,一捧如意,一捧玉拂,紧随三人身后而行。太上一直走到方桌上首,才行站定。帮主、副帮主分立左右,两名使女伺立两侧。左右两边的人,一齐躬下身去,口中同声说道:“属下参见太上。”声音整齐划一,颇为壮观。
太上似是极为满意,朝大家颔首为礼,说道:“大家免礼。”左右两边又同时说了句:“谢太上。”才行直起腰来,依然恭身肃立。膳厅上,肃静得坠针可闻,太上两道冷电般的眼神,徐徐掠过众人,说道:“老身已命勾老大,定今晚于时,趁着涨潮,驶进五垒岛湾,在叫做泽头的地方登岸……”说到这里,大家已经纷纷鼓起掌来。
太上等掌声稍歇,接道:“咱们登岸的泽头,离昆嵛山还有几十里路,距离黑龙会盘踞的黑龙岩,还有百余里路。因此咱们登岸之后,必须先有落脚之处,再分配各人的任务。”口气微顿,接道:“咱们从泽头下船,西行五里许,地名石山头,山上有一座石神庙,咱们就在那庙中打尖。”目光一指,叫道:“凌君毅。”
凌君毅连忙应道:“属下在。”
太上道:“你可率领左右护法,及所有护法、护花使者,等船停妥之后,会同总管玉兰先行登岸,在石山头石神庙集合,但石山头东面临江,西首是一片森林,你可和左右护法磋商,因地制宜,加以部署。”
凌君毅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太上又道:“玉兰可率同芙蓉、凤仙、玉蕊、玫瑰、紫薇五人随凌君毅同行,先去石神庙布置。”玉兰和玫瑰等五名侍者,一齐躬身领命。
太上又道:“梅花、玉梨、莲花、桃花、菊花、虞美人可率同花女,随老身同行。”梅花、虞美人等躬身应是。太上把登岸后的任务分配完毕,接着说道:“现在时间还早,大家回去收拾一下随身行囊,到了子时,可按老身指派的任务行事,不得有误。”
众人又应了—声「是」,太上率同帮主、副帮主便自离去,两名使女也紧随而行。太上一定,玉兰也率同侍者、花女,鱼贯退出。楼船上登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各人忙着收拾行囊。人,终究是陆地上的动物。这十多天呆在船舱的水上生活,每个人都有说不出的闷气,谁都希望早些上岸。
下弦月,正是潮汐最大的时光。勾老大是老舵手,他懂得如何利用风力和水势。三道风帆,满引风力,趁着涨潮,顺水推舟,滑行得比奔马还快!三更不到,船已经由潮水的推送,徐徐驶进了一条海湾。船上登时响起了一片轱辘之声,三道风帆,缓缓地卸落。
五垒岛湾,就有许多小岛,如被潮水淹没,只露出一点礁石。勾老大对这一带的地形,熟得好像回到老家一样。风帆卸落之后,船势显得更轻。勾老大一手掌舵,他不用看,楼船忽左忽右,穿行在礁石间,如鱼游水。这样又行驶了顿饭工夫,水涨船高,船趁水势,平稳而迅快地冲上浅滩,船底响起一阵沙沙之声,接着就不动了。水手们不待吩咐,立时转动绞索,抛下了锚。船身稳住了,不用说,已经到了地头,但站在船头上的人,举目望去,黑夜之中,楼船四周,还是一片汪洋,少说距陆地还有半里来远。水手们迅快放下六条小艇,勾老大已经走了过来,朝凌君毅躬了躬身道:“总使者、总管可以下船了。”
凌君毅略—计算,六艘小艇,每条只能截三个人,一次就是十八个人,自己一行连同玉兰等六人,就无法一次运毕。当下就朝大家说道:“六艘小艇,一次最多只能运送十八个人,咱们非得分两批运送不可。兄弟之意,请总管、五位侍者,冷老及七位护法和兄弟先行下船,为第一批。蔡老和八位护法使者为第二批。现在第一批的人,就请下船。”
三眼神蔡良躬身道:“属下遵命。”
凌君毅朝玉兰抬抬手,说了声:“请。”当先纵身跃落小艇。
冷朝宗、七名护法和玉兰、玫瑰等人,也相继下船。六艘快艇,登时双桨齐飞,朝岸上划去。等两批人—齐运到岸上,足足花去了半个多时辰。凌君毅等人数到齐,正待和玉兰、冷朝宗、蔡良磋商大家初次登岸,地理不熟,不知该如何走法。但他还没开口,兄见人影一闪,勾老大头戴一顶破毡帽,一手拿一根烟管,弯着腰,趋到面前,陪笑道:“小老儿奉太上之命,特来替总使者带路。”
凌君毅微微一怔,点头笑道:“好极了,兄弟正想和大家商量到石头山的走法,勾老大既是太上派来,那就请吧。”
勾老大笑了笑道:“总使者言重了,小老儿就是牟平人,本乡本土,自然熟悉了。”一面又拱了拱手道:“小老儿替总使者带路。”说完,就在前面引路。凌君毅、玉兰等人,随着他身后而行。
凌君毅一面回头过去,以「传音入密」朝玉兰问道:“总管可知道这勾老大是何来历么?”
玉兰也以「传音入密」道:“贱妾只知他水性很好,是咱们在鄱阳湖所有巡逻船上水手的总领班。来历如何,贱妾就不太清楚了。”她说到这里,接着补充道:“从贱妾懂事起,他好像就已经是水手的领班了。”
凌君毅道:“如此说,他追随太上,已经很久。”
玉兰轻「唔」—声,忽然偏头问道:“总使者可是看他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没有,在下只是随便问罢。”说话之际,大家一路疾行,脚下丝毫没停。
凌君毅忽然发现领路的勾老大,—个人走在前面,脚程居然极快。要知一行人个个都是身怀绝艺,算得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勾老大只不过是百花帮的一个水手领班,他走在前面领路,大家放腿奔行,居然会并不觉得他慢!只此一点,就可见他轻功造诣并不在众人之下!不过盏茶工夫,便已赶到石山头。
夜色之中,这座黑黝黝的山林,山势不高,却是相当雄伟,东首面临大海,更有不少悬岩峭壁。石神庙是在半山腰上,一路都铺着平整的石级。凌君毅在山麓间略为驻足,就命护法冷朝宗率同杜乾麟、冉遇春和四名护花使者负责东首沿江一带,右护法蔡良率同罗耕云、叶开先和四名护花使者负责西首松林一带。自己率同公孙相、宋德生、张南强三人,和玉兰等人一起登山。到得石神庙,勾老大脚下一停,躬身道:“小老儿去敲门。”说完,当先抢在前面,举手朝山门上叩了三下。
只听里面响起—个老妇人的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勾老大道:“咱们不是来进香的。”这话答非所问。凌君毅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未开口。
只听那老妇人道:“你们不是来进香的,那是做什么来的?”
勾老大道:“南海观世音要来见见石神。”凌君毅心中暗暗一动,忖道:“原来他们说的是暗号。”回头朝玉兰看去,只见玉兰似是也并无所知,抬眼朝自己望来。显然,勾老大说的暗号,连她身为百花帮总管的人,都并不知情。
只听里面那老妇人哦了一声,依然并未开门,问道:“你这话能相信么?”
勾老大道:“这话是水晶宫的蟹大将军说的,那还错得了?”
里面老妇人道:“他人呢?”
勾老大隔着板门笑道:“他就是区区兄弟。”
里面老妇人低啊道:“你就是蟹大将军,快请里面坐。”
两扇山门迅快开启,迎出一个两鬓花白、脸色焦黄的老婆子,一眼看到众人,不觉微微一怔,连忙陪笑道:“咱们这里,地方不静,大家快请里面奉茶。”勾老大突然变成了蟹大将军,真是离奇得很。
勾老大笑道:“不要紧,南海观世音菩萨都已经来了,还伯什么?”
那老妇人道:“那我就得进去通报当家的。”
勾老大道:“不错,你得赶快去通报当家的一声。”那老婆子迅快转身,急匆匆朝里奔去。
凌君毅一眼就看出这老婆子脸上分明戴了面具,再看她转身之际,腰身灵活,也根本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心下更是觉得可疑。忍不住回头过去,朝勾老大道:“你和这庙里的很熟?”
勾老大陪笑道:“本乡本土的人嘛,小老儿总还熟悉。”这是不由衷之言!他接着陪笑道:“总使者,总管,请。”
大家鱼贯进入山门,穿过大天井,但见这座石神庙,一排数间殿宇,地方相当宽广。正在打量之际,只见从殿后转出一个头戴灰布尼帽,身穿灰袖的老尼,双手合十朝勾老大道:“阿弥陀佛,贫尼听说勾老施主来了,迎接来迟,还望勾老施主多多原谅。”
勾老大连连还礼,口中说着不敢,一面含笑道:“多年不见,老当家好,兄弟先给你引见两位本帮的重要人物。”说着,伸手指指凌君毅说道:“这是本帮总护花使者。”又指指玉兰说道:“这是本帮总管,她奉太上之命,先来布置的。”
灰袖老尼打量着两人,双手合十道:“原来是总使者、总管驾临,贫尼失敬了。”凌君毅目光一注,发现这灰袖老尼脸上竟然也戴着面具,心中更觉疑云重重,但他却是丝毫未露,和玉兰一同还了一礼。
灰衲老尼转脸朝勾老大问道:“贫尼听说勾老施主方才曾告诉吴婆,观世音菩萨亲自来了?”
勾老大笑道:“没错,菩萨已经到了泽头,大概也快到了!总管是奉派先来布置的。”这回,凌君毅、玉兰都听清楚了,他们口中说的「观世音菩萨」,原来就是指太上而言。
灰衲老尼听得大为紧张,口中「啊」了一声,慌忙朝玉兰合十道:“总管几位那就随贫尼先去看看屋子,好教她们打扫干净,才能迎接贵宾。”
玉兰含笑道:“老师父不忙。”一面朝凌君毅道:“总使者先在这里宽坐,贱妾进去瞧瞧。”接着,朝玫瑰等五人招手道:“你们随我来。”凌君毅趁机传音告诉玉兰,自己发现灰袖老尼和那开门的老婆子,脸上都戴着面具,要她小心。
玉兰等人走后,大殿上只留下凌君毅、勾老大和公孙相等三人,大家就在殿上的几把木凳坐下。直到三更时,太上率同帮主壮丹、副帮主芍药和一群侍者、花女,抵达石神庙。凌君毅、玉兰和庙中当家灰袖老尼,一齐把太上迎入大殿。灰袖老尼忽然双膝一屈,朝太上跪了下去,泪流满面,连连叩头道:“小婢总算又见到公主了。”老尼姑变成了「小婢」,太上也成了「公主」,这称呼听得大家全都—怔。金凌君毅心中暗道:“敢情这老尼,是太上昔年的侍婢,只不知太上又是什么公主?”
太上蔼然笑道:“你快起来,咱们快二十年没见面了。老身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说话之时,抬了抬手,早有茶花、榴花把老尼扶起。
灰袖老尼拭着泪站起,说道:“公主有何吩咐?”
太上笑道:“都这么多年了,你别再一口一声的叫我公主。”
勾老大在旁笑道:“现在咱们都叫太上,你早就该改口了。”
灰袖老尼恭敬地道:“小婢遵命。”
太上在上首一张椅子坐下,问道:“这二十年,你辛苦了,不知他们可曾到这里来过?”
灰袖老尼道:“这里离黑龙岩已有百来里路,头几年他们还有些怀疑,来搜过几次,还派人在暗中舰伺,总算没人认出小婢来。近几年,他们也偶而有人巡逻海岸,经过这里,小婢一直遵奉你的指示,没露形迹,也就相安无事。”凌君毅暗哦了声,忖道:“无怪她戴着面具。”
太上又说道:“岳姑殿可有消息?”岳姑殿在昆奋山岳的顶上,把东岳大帝之女碧霞元君,香火极盛。
灰袖老尼道:“前几天还有消息传来,他们已经从水道出发,由飞龙堂主金绞剪饶三村率领十二星宿在半路拦截,一面从各地调集高手,准备全力迎战。”
太上冷冷一笑道:“前些日子,金铰剪饶三村已经铩羽而归,他们除了搬几个鹰爪孙,又能从各地调集什么高手?”
凌君毅听得又是一怔,忖道:“听太上的口气,好像黑龙会和官家也有勾结。”
灰袖老尼道:“太上不可轻信了他们,据说……”她忽然语声一停,没往下说,原来是改用「传音入密」说了。这话一定是十分机密,大家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太上怒哼一声道:“好哇,老身就会会他们这些密宗高手,究竟有多厉害。”接着道:“咱们这趟走的水路,大家都有些不习惯,老身本来打算在这里休息两天再走,既然他们已有准备,咱们就给他来个措手不及!”说到这里,目光徐徐一扫,又道:“咱们天亮就要动身,还有两个更次,大家在这短暂的时间好好回去歇息一回。”说完,便偕灰衲老尼、帮主、副帮主一起朝后殿走去。
玉兰招呼侍者、花女,一同到后进休息。前殿,除了派出去值班的人,都在佛殿地上坐下,闭目养神。没有多久,天色已经大亮,大家在殿前大天井中,列队集合,静候太上传令。太上在帮主和副帮主陪同之下,走出大殿,在阶上站定,一双目光从蒙面黑纱中,缓缓掠过众人,然后徐声道:“现在,咱们就要出发。咱们的敌人是黑龙会,不但高手极多,而且以逸待劳,因此,咱们要出奇制胜,以寡击众。老身有一句话,必须提醒你们,遇上黑龙会的人,就要先下手为强,格杀勿论。若是一步之迟,那么横尸山野的就不是他,而就是你了。”大家静肃得没有半点声音。数千里跋涉,就是为了进攻黑龙会,现在厮杀就在眼前,每个人都觉得精神有些亢奋。
太上话声一落,伸手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个密柬,口中叫道:“牡丹。”
百花帮主立即躬身道:“师尊有何吩咐?”
太上道:“你可率领玉兰、玫瑰、紫薇,芙蓉、凤仙、玉蕊、左护法冷朝宗、护法冉遇春、叶开先,由明月为向导,依我柬帖行事。”说完,把手中密柬递了过去。
牡丹接过密柬,躬身道:“弟子遵命。”
太上一挥手道:“你们可以去了。”玉兰、明月、冷朝宗等人,同时应了声「是」,随着百花帮主牡丹身后朝庙外行去。
太上又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密柬,叫道:“芍药。”
芍药躬身道:“弟子在。”
太上道:“你可率领梅花、桃花、莲花、玉梨、菊花,右护法蔡良、护法杜乾麟、罗拼云,由明珠为向导,依我柬帖行事。”说完,把手中密柬递了过去。
芍药接过密柬,躬身道:“弟子遵命。”
太上一挥手道:“你们也可以去了。”桃花、梅花等人和蔡良、明珠等人同时应了声「是」,随着副帮主芍药身后,朝庙外而去。
太上再次伸手,从衣袖中取出第三个密柬,抬目叫道:“凌君毅。”
凌君毅躬身道:“属下在。”
太上并末把密柬立即递去,两道目光,直注凌君毅,徐徐说道:“凌君毅,三路人马,要以你这一路为主,本帮和黑龙会胜负谁属,全在于此,你必须做到柬帖上每一句话,不可稍有疏忽,知道么?”
凌君毅道:“属下自当全力以赴。”
太上说了声:“好!”接道:“你可率领所属及虞美人率领的二十名花女,由勾老大为向导,依我柬帖行事,不得有误。”说完,才把密柬递过。
凌看毅接过密柬,只见上面写着:“限已牌前赶抵林子西方可拆阅。”他不知「林子西」在哪里,但有勾老大担任向导,也就不用多问,当下把密柬揣入怀中,一面躬身道:“属下敬遵法旨。”
太上又道:“虞美人,你率领的二十名花女,已经只有十九名了,可由茶花补上,仍为二十名。”茶花是太上贴身两名侍女之一。
虞美人躬道道:“弟子遵命。”
太上道:“你要她们把放在后进的一顶轿子抬出来,就可以走了。”虞美人又应了声「是」,带着四名花女,朝后殿走去。不多一会,四名花女抬着一顶黑色软轿走出。凌君毅心中暗道:“这顶软轿,大概是太上乘坐的了。”
太上挥手道:“时光不早,你们也可以上路了。一面朝身旁伺立的榴花吩咐道:“你可手持如意,随轿而行。”榴花也躬身应「是」。
凌君毅心中大奇,他原以为太上必然乘坐这顶软轿,哪知她派出三路人马,等于把所有的人全调出去了。那么她自己呢?难道她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是她支开众人,另有去处呢?太上既要自己率众出发,自己除了遵命行事,自然不好多问。这就朝太上行了一礼,率领勾老大、公孙相、宋德生、张南强和八名护法使者,当先步出石神庙。虞美人跟着率领二十名花女,抬着一顶黑色软轿,榴花手捧白玉如意,随轿而行。
一行人下了石山头,凌君毅朝勾老大问道:“勾老大,太上要我们在已牌前进抵林子西,你看来得及么?”
勾老大道:“林子西在昆嵛前麓,从这里去,不过五十来里路程,这时不过辰时光景,走的快一些也还来得及。”
凌君毅道:“好,那么就请勾老大带路,咱们要快些赶了。”一行人由勾老大带路,脚下加紧,一路朝西北方向奔行。
这一带都是起伏山陵,崎呕小径沿着山脚而行,有时还得涉水而行。因此这一段路,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已牌时光,才算赶到林子西。这是山麓间的一片平地,竹篱茅舍,疏朗朗有几户山居人家。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山村人家,可能隐藏着黑龙会的眼线了。”
心念转动,立即探手入怀,取出密柬,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
“一、汝等尚未早餐,轿中备有干粮,可在此地休息,略进饮食。
二、由林子西北行,可在轿中取出本帮旗帜,由花女执旗前导,榴花在轿前伺候,汝等分前后护轿而行,行踪务须力求隐秘,行动勿须太快。这一点,必须特别注意,要使对方认为汝等计划在入夜之后,才采取行动也,路上行止,可商之勾老大。
三、傍晚时分,抵黄龙岩,岩前有一平地,彼等必在此设伏,汝可命虞美人停轿场中。
四、如遇飞龙堂十二星宿,可命花女对付。
五、现身敌人中,如有红衣番僧,不必力战,任其扑近软轿,如不遇红衣番僧,必须守护此轿,待冲入黄龙岩下,始可将此轿投入黄龙洞贼巢。
六、另附一柬,须待破去黄龙堂,再行拆阅。”
凌君毅看完密柬,回头朝勾老大问道:“咱们从这里到黄龙岩,还有多少路?”
勾老大道:“五十多里,不到六十里了。”
五十多里路,要从早晨已时,走到傍晚才能到达,难怪太上特别指示「行动勿须太快」了。凌君毅心头有些明白,自己这一行人,虽是攻打黄龙岩的主力,但也是一路虚张声势的疑兵!太上要自己等人「行动勿须太快」,而且又命花女执旗前导,明明是要故意引起对方注意。另外帮主牡丹和副帮主芍药二路人马才是奇袭,她们去攻打的可能是青龙堂、飞龙堂两处了。由此可见,太上另有隐秘,不愿让自己等人知道。最使他感到奇怪的是飞龙堂「十二星宿」,周身刀剑不入,暗器难伤,如何要花女去对付?她又怎知对方之中,会有红衣番僧?何以遇上了红衣番僧,就任令他扑近软轿?没遇上红衣番僧,何以又必须守护此轿?
他略加思索,依然想不通此中道理,随手把柬帖收起,一面朝大家道:“太上要咱们在这里休息,大家早晨跑了五十里路,还没吃东西,轿内准备了干粮,可找个地方歇脚,吃了干粮再走。”
勾老大道:“总座,咱们是不是要找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歇脚?”
凌君毅点头道:“好吧。”
勾老大陪笑道:“那么总座和大家就请随小老儿来。”
他这一带的地理极熟,领着大家转过—道山脚,这里正好是在山岗之间,前临大溪,后有丛林,中间一片是绿油油的草地,可供大家坐歇。软轿在草坪中间停下,一路人马,分成了男女两边,围着坐下。虞美人要花女从轿中拿出干粮,分与大家食用。好在到黄龙岩一共只有五十里路,太上在密柬上指示,沿路行动勿须太快,只要在黄昏时赶到就好,时间十分充裕。凌君毅等大家吃过了干粮,才要虞美人一起坐下,取出太上密柬,给大家传阅了一遍。
虞美人站起身,走到软轿前面,掀起轿帘,果然在座位下面,放着一叠折好的旗帜,当下要花女们上山砍了许多竹竿,把旗帜装上。这些旗帜,不但颜色鲜艳,而且都是精工绣成,有的是长方形,上书「百花帮」三个大字。有的呈三角形,上绣一个斗大的「花」字,也有白底黑字的长幅,写着:「扫平黑龙会」和「消灭武林败类」等字样。这一挂上竹竿,当真旗帜鲜明,另有一般声势,难怪古时行军打仗,都有许多旌旗。凌君毅走到虞美人身边,问道:“姑娘可知,这一路上该如作么?”
虞美人粲然一笑道:“总使者这是在考我了,太上密柬上要花女执旗前导,但行踪又要力求隐秘,我想太上的意思,大概是既要她们手执旗帜,又要她们隐秘行藏,那只有命她们把旗帜卷起来,偃旗息鼓而行了,不知总使者认为对是不对?”她一双明亮的俏眼,盯着凌君毅,闪出异样的光采。虽然她与凌君毅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但在众人面前,还是不能露出端倪来。
凌君毅点点头道:“姑娘冰雪聪明,一猜即中,我想太上正是这个意思。”
虞美人道:“我很荣幸,被派到总使者的摩下来,一切自然听总使者的了。”
金君毅道:“姑娘言重,咱们那就按照姑娘所说行事就是了。”
大家经过一阵休息,仍由勾老大向导,开始上路。这回,队伍经过编组,显得甚是整齐。最前是向导勾老大,总护花使者凌君毅、护法公孙相、宋德生、张南强,然后是二十名手执旗帜的花女。她们扛着这些旗帜,经过虞美人授意,要使人家认为她们是掩蔽行藏,有的已经卷起,有的只露出半面,总之,谁都一看就知道这是百花帮来的。
二十花女后面是她们领队虞美人,然后是手棒如意的榴花,接着就是软轿,轿后是一色青灰紧身劲装的八名护法使者。队伍的阵容,相当精锐,任何人看了那顶黑色软轿,都会想到那是百花帮的太上了。又有谁知道这是一顶空轿。但这顶轿并不轻,这是一路故意欲盖弥彰,虚张声势的疑兵!
一行人由勾老大领路,有时舍了大路,专拣荒僻小径行走。有时又在林中躲躲闪闪,故意制造隐秘。其实他们的行踪,在林子西就被黑龙会的眼线发现,早巳用飞鸽传出信息,而且路上也有人暗中尾随,把他们的行动,随时发出报告。因此,黑龙会对他们的行止,可说了如指掌,但凌君毅率领这一路人马,其目的也正是要黑龙会对他们了如指掌。
傍晚时分,一行人按照太上指示,已经走入后山,但行踪还是掩掩藏藏的,大概要等到天黑之后,才开始行动,突击黄龙岩。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凌君毅率领的大队人马,由勾老大领路,已经顺利的抵达黄龙岩前面的一片草坪。这是太上指定的地点,到了此地,已经不须再隐藏什么行迹。花女们打着百花帮的旗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入岩下,占据了草坪,停下轿来。
奇怪的是,从山前到山后,居然没遇上一个敌人,百花帮精锐之师,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凌君毅心里清楚,对方越是不动声色,越发可见他们早有严密部署。就是等着自己等人送上门来入伏,因此吩咐大家务必小心戒备。八名护花使者,二十名花女,全已兵刃出鞘,在草坪中央布成阵势。黑色软轿停在中间,轿帘低垂,榴花手捧玉如意,侍立轿前。人数不少,但每一个人都轻捷如风,足不扬尘,肃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百花帮的旗帜,已经插在草坪四周,晚风之中,旌旗飘扬,确实另有一番剑朝森严之感!
四名担任执事的花女,取出干粮,分给大家食用。入晚之后,即将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激烈战斗,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但就在大家坐下休息之际,但听西首自己等人来路上,突然响起一声号炮。一群人影,从大石后走出,截断了归路。当前一人,是个骨瘦如柴、左目已吵的青衣老者,他身后一排九人,连头带身一团漆黑,只露出—双炯炯目光。那是身穿特制皮衣,刀剑不入的「十二星宿」!只是十二星宿在牛洛山一战,死了三个,已只剩下九人;而且九人之中,有两个断去一臂。
凌君毅冷冷一笑道:“我道是些什么人,原来都是凌某手下败将,剑下亡魂。金铰剪饶三村怎么不来?可是吓破胆了?”
眇目老者独目寒光如炬,注视着凌君毅,冷然道:“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你就是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凌君毅么?”
凌君毅傲然道:“不错,阁下也亮个万儿。”
眇目老者微晒道:“真是少不更事,连老夫都没听人说过么!”
凌君毅朗笑道:“江湖上左道旁门,败类太多了,凌某哪会认得这些人?”
眇目老者脸色候沉,怒哼道:“无知小辈,待会老夫就要你知道人家的厉害。”
勾老大站在凌君毅背后,低声道:“他是人称翻天鹰的仇英,昔年黑龙会三十六将之一……”
翻天鹰仇英独目之中,寒芒暴射,注视着勾老大,大笑道:“你是勾将军,哈哈,难怪你一口道出兄弟来历来了。”
勾老大拱拱手道:“正是勾某,仇将军请了。”
凌君毅心中暗暗哦了一声,这回他才弄清楚,心想:“勾老大原来也是黑龙会三十六将中人。”就在他思忖之际,但听东首山径上,也响起一声号炮,接着从林间小径上,走出两对黑衣人来!这四个人宛如皂隶一般,缓步走出树林,便在林前分左右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双手下垂,没再走动一步,只是板着死沉沉的脸孔,站在那里。
接着林间小径上,出现了两盏红灯,那是两个青衣姑娘手挑宫灯,移步行来。宫灯上赫然写着「代天巡狩」四个朱字。接着出现了一顶黑色小轿,由两个黑衣大汉抬着,如飞而来,眨眼功夫,已到林边,在路口停下。两个青衣少女立即手挑宫灯,一左—右伺立轿前,四个黑衣皂隶也走近小轿,在两旁雁翅般排开。凌君毅暗暗忖道:“太上果然料事如神,黑龙会诱敌深入,选择在此地动手,焉知全落在太上计谋中。”
他想到黑龙会的人在此设伏,显然并不知道百花帮主牡丹和副帮主芍药两批人马,领了太上密柬,分两路奇袭之事!太上说得没错,三路人马,以自己这一路为主,看来黑龙会还以为软轿中就是太上,才部署重兵,要在此堵截。他心念闪电转动,暗暗朝虞美人使个眼色,示意她按照太上密柬行事,由她率领花女,对付飞龙堂「十二星宿」。虞美人会意的点点头,转身朝花女们挥了挥手。二十名花女得到命令,立即双腕齐翻,举动快速划一,从腰间掣出一双绣鸾刀,面向西首,一字排开。凌君毅虽然不知花女们如何去对付飞龙堂的「十二星宿」,但他想到太上既已算定黑龙会在此设伏,又指定由花女们去对付刀剑不入的「十二星宿」,料想她必有安排。
西首一路人马,交给了虞美人,这是依照太上柬帖指示行事,他就可以不必再去操心。至于东首山径的一路人马,人数虽然不多,但这顶黑色小轿,他并不陌生,那是迷魂仙子无疑。此女善使迷药,看来只有自己身有岭南温家「清神丹」不惧迷药,须得自己出手不可。心念转动之际,不觉缓缓转过身去,一手按着剑柄,星目一抬,朗笑一声道:“来的可是迷魂仙子么,咱们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了。”
只听那黑色小轿中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我不是迷魂仙子。”
凌君毅听轿中口音,确然不是迷魂仙子,不觉微微一怔,问道:“你既非迷魂仙子,怎么打着她的旗号而来?”
轿中人冷晒道:“老身何用打她旗号?”说到这里,一面吩咐道:“春花,秋月,起打轿帘。”站在轿前的两个青衣少女嘻的一声,玉腕轻舒,一左一右撩起轿帘,这回凌君毅看清楚了。
轿中端坐着一个青布衣裙的老妇人,面貌白哲,头发略见花白,双目如电,果然不是玄衣罗刹!青农妇人微微一笑道:“年轻人,你认识迷魂仙子?”
凌君毅青衫飘忽,意能潇洒,微微颔首道:“在下见过迷魂仙子两面。”
“很好。”青衣妇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
青衣妇人似乎微微—怔,又打量了他一眼,道:“原来你就是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
凌君毅道:“正是区区在下。”
青衣妇人道:“好吧,今晚咱们要对付的主要敌人,是百花帮的太上,老身就放你一马,只要你不向我这边逃,老身不难为你就是了。”
凌君毅剑眉略轩,朗笑道:“夫人这份盛情,在下谢了。在下也有一句话奉告;今晚一战,鹿死谁手很难预料,但夫人只要从原路撤退,在下也可以放你一马,不难为你就是了。”
轿前的春花、秋月,同时脸色一沉,娇叱道:“你敢对柳仙子这般说话,那就先把你拿下了。”柳仙子!原来轿中的青衣妇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千手观音柳仙子。
勾老大目光如炬,看到两人抬手一指,就有一丝金光闪了闪,急忙叫道:“总座小心她的暗器。”他喝得已经迟了!春花、秋月娇喝声中,两支金针已经悄无声息,快若闪电,一左一右,打上凌君毅的肩头。
凌君毅潇洒地站着,动也不动,任由两支金针钉在肩上,朝春花、秋月微微一笑道:“两位姑娘如仅凭两支金针,就能制得住在下,在下在百花帮这总护花使者也就不用当了。”话声甫落,两支金针,已从他肩头自行滑落。
春花、秋月看得满脸失色。秋月冷哼道:“你神气什么?哼,不信再试试……”
柳仙子徐声道:“秋月,不准再出手了,他练成护身真气,你们伤不了他。”一面朝凌君毅道:“你年纪不大,居然练成护身真气,实在难得,你总听你师父说过,九仙阳干手观音吧?护身真气只能防御普通暗器,遇上老身的「太阳神针」,那就一无用处了。”
凌君毅心头暗暗一震,他确实听师父说过,隐居九仙阳的干手观音柳仙子,暗器独步武林,尤其是她的「太阳神针」,专破气功,是武林中人唯一的克星。他真没想到轿中的青衣妇人,就会是九仙阳的干手观音柳仙子!更想不到千手观音柳仙子成名多年,也会甘心附贼,和黑龙会流瀣一气!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确曾听家师说起过柳仙子的大名,但柳仙子认为「太阳神针」可以破在下的护身真气,那就不妨出手试试。”
春花气道:“师傅,这人不给他吃些苦头,还当师傅的「太阳神针」破不了他护身真气呢!”
柳仙子微笑道:“年轻人,真气一旦破去,你一身武功也就完了,这种事,逞强不得。记着,老身还是这句话,待会你只要不向老身这边逃过来,老身不会难为你的。”
就在此时,第三声号炮,跟着响起!数丈高的石崖上,同时挑起八盏风灯,把整座黄龙岩照得如同白昼。黄龙岩下,一座高大的洞府中此时已有一伙人缓步走出!当前一个是黑褂老者,生得赤脸浓眉,颊下一把疏朗朗的花白胡子,肩头背一柄黄穗长剑,目光炯炯,虎步走来。这人凌君毅曾在百花帮见过,正是黄龙堂主郝飞鹏。在他身后,还有两个老者,一个身穿葛衣,身材矮小,一张马脸却是特别长,看去有些古怪。另一个尖瘦脸老头,脸白如纸,双目如线,似睁似闭,死眉活眼的模样,一望而知是旁门左道人物。接着是四名身穿黑色劲装、背负狭长长剑的汉子,至少也是黄龙堂巡主一类的人物。
凌君毅付度当前形势,对方出现的三批人马,东西两批,志在截断自己退路,自然以正面黄龙堂的这一批人为主。西首翻天鹰仇英率领的九名「十二星宿」已由虞美人率领二十名花女严密戒备,这是太上在密柬上指示的。其余两批人马,自己也该有所准备。当下就暗中嘱咐公孙相,率同四名护花使者,严密监视,防备东首的千手观音柳仙子那一批人。另外分出四名护花使者,以丁峤为首,守护软轿,自己和勾老大、宋德生、张南强居中,对付正面黄龙堂的敌人。这一分配,如以实力来说,和对方三批人马相比,当真是以弱敌强,差得甚远,但此时此地,也只好如此安排了。
黄龙堂主双目炯炯,打量着被堵在草坪上的百花帮一行人,脸上不禁飞过一丝冷峻的笑容!在相距二丈来远,便已站停下来,洪声说道:“谁是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凌君毅?”
凌君毅缓步走出,说道:“在下就是凌君毅,郝堂主有何见教?”
郝飞鹏虎目之中寒芒飞闪,冷嘿道:“你就是总护花使者?”,他在百花帮后园,曾见过凌君毅和百花帮主坐在一起,是以认得。
凌君毅道:“不错。”
郝飞鹏道:“你们太上也来了么?”
凌君毅道:“不错。”
郝飞鹏道:“她躲在轿中,怎不出来?”
凌君毅道:“贵会会主该是也来了?”
郝飞鹏道:“你们这点阵仗,何用会主亲来!”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贵会会主既然没来,敝帮太上,自然也用不着见你了。”
郝飞鹏仰天洪笑道:“已经落在老夫掌心,老夫不相信她能在轿中躲得了多久?”
凌君毅道:“这个难说得很。”
郝飞鹏道:“难道你们还能生离此地?”
凌君毅傲然笑道:“那也未必,古人说得好,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百花帮若是这般不堪一击、那就不用到昆箭山来了。”
郝飞鹏脸色微变,一手摸着长须,看了凌君毅一眼,说道:“但以眼前形势而论,你们深入腹地,三面受敌,显然处于劣势,这是不争的事实,阁下应该看得出来。”
凌君毅道:“在下觉得鹿死谁手,仍是未定之数。”
郝飞鹏沉嘿一声,脸上渐渐泛起怒意,沉声道:“老夫听说你是反手如来不通大师的传人。”
凌君毅道:“不错。”
郝飞鹏道:“会主看在令师不通大师的面上,不想伤了和气,要老夫奉劝你老弟,黑龙会和百花帮的过节,和你老弟毫不相干,你用不着蹈这场浑水。尤其以你老弟一身所学,那是前程远大,如果愿意到黑龙会来,会主同样可以给你总护法的名义。”
凌君毅笑道:“贵会主的盛情,在下心领。”
都飞鹏道:“老弟不愿屈就?”
凌君毅道:“在下是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总不能朝秦暮楚,凭你郝堂主几句话,就阵前投诚。即以郝堂主来说,在下劝你投效百花帮,你能这样做么?”
郝飞鹏点点头道:“会主之意,老弟如果不愿意屈就,也希望你及时退出,不可为百花帮利用。只要老弟点个头,老夫立即叫人送你出山,你老弟意下如何?”
凌君毅笑道:“如果敝帮太上也要在下劝你郝堂主,如果不肯投效百花帮,也希望你能及时退出,郝堂主又如何呢?”
郝飞鹏变色道:“阁下那是不答应了?”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在下和郝堂主一样,这是各为其主。”
郝飞鹏怒哼道:“凌君毅,你错过今晚,那是自毁前程。”
凌君毅道:“在下看不出如何自毁前程?”
郝飞鹏道:“老夫不妨说得明白些,百花帮以女色蛊惑武林中人,图谋不轨,只是一个叛逆帮会,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叛逆」这两个字扣到百花帮的头上,凌君毅心头,不觉泛起了一片疑云!他记得太上说过的一句话:“他们除了搬几个鹰爪孙之外,能从各地调集什么高手?”自己还以为百花帮和黑龙会只是江湖恩怨而已,但从郝飞鹏的口气听来,他们之间,果然牵连到官家。
勾老大站在凌君毅背后,先前他只是听着双方说话,并未开口。当然,他只是向导身份,哪有资格在总使者面前插口?何况凌君毅对郝飞鹏威胁利诱,俱不为所动,也用不着他在旁多嘴。但此刻可不同了!江湖上人,尽管刀头舔血,臂膀上跑马,但一旦牵涉到官家,谁也不愿去顶上「叛逆」的罪名。他看到凌君毅忽然沉吟不语,只当他被郝飞鹏这句「叛逆」吓唬住了:到了此时,他顾不得自己只是一名向导,口中大声喝道:“郝飞鹏,你变节降贼,认赋作父,也不过当了一名堂主,你有什么前程?”
郝飞鹏双目圆睁,冷喝道:“你是勾维义!哈哈,会主正要找你们这一班叛逆,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尔偏来!”
勾者大沉笑道:“我既然敢来,还会伯你们这些认贼作父的鹰爪孙么?你瞧到咱们打着的旗号么,就是要扫平黑龙会,消灭武林败类……”
郝飞鹏一张赤脸,满布杀气,大喝道:“无知叛逆,死在临头,还敢狂吠?”
只听站在右首的尖瘦脸老者冷冷说道:“郝堂主,老朽有话想问问这姓凌的小伙子。”
郝飞鹏连忙陪笑道:“独老只管请问。”随着话声,退后了一步。
尖瘦脸老者双目微睁,两条眼缝中,射出森寒细芒,望着凌君毅道:“小伙子,老夫有话问你,你要好好回答。”
凌君毅眼看郝飞鹏对他十分恭敬,心知两个老者身份,可能还在郝飞鹏之上,一面傲然道:“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尖瘦脸老者道:“老夫独孤叟,总听你师父说过吧?”
凌君毅心中暗道,“果然是个难缠的老家伙。”一面淡然笑道:“老兄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独孤叟脸上微现不悦,说道:“老夫和令师有过数面之缘,你小小一点年纪,居然也和老夫称兄道弟起来?”
凌君毅朗笑道:“家师告诉过在下,他老人家没有半个朋友,因此,在下也没有半个前辈,行走江湖,也从不以后辈自居,称你老兄,正合乎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有什么不对?”
独孤叟微晒道:“有其师,必有其徒。小伙子,口发狂言的人,还得有点真才实学。”
凌君毅道:“老兄是否想考较在下的功夫?”
独孤叟道:“老夫现在还有话问你。”
凌君毅道:“请说。”
独孤叟道:“老夫有两个徒儿死在百花帮之手,你是总护花使者,自然知道是谁杀的了。”
凌君毅道:“令徒是谁?”
独孤叟道:“老夫两个徒儿,一个叫柏奇寒,一个叫秦得广。”
凌君毅听得暗暗一怔,柏奇寒使的是「玄冰掌」,秦得广练的是「寒丝功」,这两人原来是同门师兄弟,想来这独孤斐也是以阴寒功见长了。这就点头道:“令徒之死,在下自然知道。”
独孤叟厉声道:“决说,是谁杀了他们?”
凌君毅暗暗忖道:“是了,郝飞鹏率同蓝豪、柏奇寒两人闯入百花帮,结果仅以身免,他自然不会把真相说出来了。”目光一抢,徐徐说道:“令徒柏奇寒,是偷袭花家庄院不愿被擒,举剑自裁身死,郝堂主也在场,不信可以问问郝堂主。”
独孤叟道:“郝堂主,是这样么?”
郝飞鹏道:“不错,但柏兄自裁,这笔帐,总归要向百花帮算帐的了。”
独孤叟点头道:“此话有理,唔,秦得广呢?”
凌君毅道:“秦得广潜入百花帮卧底,担任护法职务,在牛诸矾被在下识破,但正好遇上飞龙堂主饶三村率领十二星宿,把在下等人围住。饶三村认为他泄漏黑龙会机密,用淬毒暗器把他杀以灭口……”
独孤叟怒声道:“你是说,秦得广也不是你们杀的?”
凌君毅剑眉一轩,朗笑道:“郝堂主方才已经说过,这笔帐自然都算在百花帮头上了。”
独孤叟本来像白纸般的尖瘦脸,渐渐笼罩一层黑气,厉声道:“你说,老夫应该找谁算帐?”他口中虽在问找谁算帐,实则双手提胸,两道冷森的目光,已经注定了凌君毅,大有出手之意!
勾老太低声道:“总座小心?”站在凌君毅身后的宋德生、张南强不由自主手按剑柄,严神戒备。
凌君毅依然神色自若,看去毫无戒备,笑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了,要找在下也无不可。”
独孤叟沉哼道:“很好。”
只听左首那个马脸老头叫道:“独孤叟儿且慢,兄弟也要问问他我徒儿是谁杀的?”接着道:“姓凌的,者夫的徒儿蓝豪,又是谁杀的?”
凌君毅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咱们既然遇上,二位不管有几笔帐,全冲着凌某算就是了。”
马脸老者厉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气,你接得下来么?”
凌君毅意气飞扬的道:“在下若是接不下来,还能当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吗?”
独孤叟道:“你年纪轻轻,倒是很有胆气,不过你们百花帮的太上既然来了,老夫二人自然要找她才是正理。”
凌君毅朗笑道:“二位老兄要见太上不难,先得通过在下这一关。”
马脸老者哼道:“小子,你这是找死。”
凌君毅道:“胜负末分,焉知找死的是在下?”
马脸老者一字一字的道:“老夫田有福,你听人说过!”随着话声,举步逼去。田有福,人称蓝煞神,凌君毅自然闻名已久,他的名头不在冰神独孤里之下。这两个旁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在江湖上,确是自成一派,名震八荒,许多正派中人,都不愿和他们结怨。
独孤里眼看田有福朝凌君毅逼去,立即叫道:“田兄且慢,这小伙子该由兄弟来收拾他。”
蓝煞神田有福拉长马脸,冷冷说道:“这有什么该不该?他把杀死小徒之事,揽了过去,难道兄弟不该找他?”
独孤里不悦道:“至少兄弟说在前面。”
凌君毅大笑道:“二位毋须争执,在下分身乏术,二位要找在下算帐,一起上就是了。”他这两句话的时间,蓝煞神田有福、冰神独孤叟各不相让,已经欺到凌君毅的左右。
独孤里冷喝道:“小伙子,你亮兵刃。”
凌君毅刷的一声,抽出倚天长剑,长剑横胸,目顾二人,说道:“二位也请亮兵刃吧!”
蓝煞神田有福道:“老夫从不使用兵刃。”
独孤里道:“老夫不论遇上什么对手,也都不使用兵刃。”
凌君毅潇洒一笑,缓缓把倚天剑还入鞘中道:“二位既然不使兵刃,在下也就以双掌奉陪了。”
蓝煞神田有福听得不由一怔,道:“小于,你赤手空拳,如何是老夫两人之敌?”
凌君毅道:“这个二位就不用管了,二位既然要找百花帮算帐,冲着在下就得由在下担当。在下侥幸获胜,二位这笔帐就算冲过;在下若是落败,那只怪在下学艺不精,死而无憾,二位索到了债,也可以走了。”
冰神独孤叟看了田有福一眼,点点头道:“田兄意下如何?”
蓝煞神田有福也点头道:“冲着这小于,咱们就这么办。”凌君毅心知这一战,不论胜负,后果牵连甚大,自然不敢丝毫大意,功凝全身,暗暗蓄势,但他外表依然神态从容,面含微笑,看着两人。
勾老大暗暗皱紧眉头,悄悄说道:“总使者真要和他们两人动手么?”
他本是百花帮一名水手领班充作向导之人,但凌君毅从翻天鹰仇英和黄龙堂主郝飞鹏二人口中,听说他原是黑龙会三十六将之一,便知太上要他充任向导,也许别有深意。因此也不以向导为意,闻言立即低声说道:“不错,目前势成骑虎,在下不得不先和他们周旋,勾兄三位,请退后数步,注意郝飞鹏和他手下四人的举动,别让他们冲过来,乱了咱们的阵脚。”
勾老大点点头道:“总使者放心,这点小老儿晓得,只是独孤里和田有福都练有旁门歹毒阴功,总座以一敌二,可得小心。”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在下纵然不能获胜,自保大概还没问题。”
两人说话之时,冰神独孤里目光冷森,阴声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凌君毅双手一拱,微笑道:“二位但请赐招。”
独孤里道:“你和老夫二人动手,只怕没有还手的机会。”扬手一掌,拍了过来。他拍出的掌势,不见如何用力,但却有—股强猛无比的力道,直涌而出。凌君毅在竞赛大会上,看到过秦得广掌力沉厚,独孤叟是他师傅,自然也以掌力见长,心中早有准备,一见对方掌风迎面击来,立即纵身一闪,避开来势。
蓝煞神田有福看他闪身而出,口中喝道:“小心了。”右掌侧击,一团凛烈劲风,朝凌君毅身侧袭来。凌君毅连看也没看,左手挥处,朗外拂出。田有福劈出一掌之后,正想借势欺身攻上,突觉一股暗劲,直逼过来,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小子的武功,当真不可轻视。”急切之间,劈出的右掌,迅疾一圈,朝外推出,才算把对方的一股暗劲挡住。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独孤里拍出一掌,被凌君毅闪身避开,口中冷嘿一声,双臂一振,从大袖中露出一双鸟爪般的手爪,向空连抓两抓!突然欺身过来,掌指齐发,闪电般朝凌君毅身前抢攻过来。这一轮猛攻,忽掌忽指,忽劈忽抓,攻势快捷如风,变化奇异。
凌君毅这回不再避让,使出「十二擒龙手」,同样掌指齐出,忽正忽反,和对方展开抢攻,专门如拿独孤叟的大穴、关节。「十二擒龙手」是由「易筋经」参悟变化而来,乃是少林寺不传之秘,但经凌君毅反手使出,更有神鬼莫测之机,不论独孤里忽指忽抓,攻势如何的凌厉猛恶,均被凌君毅奇奥的手法,迫得中途收势。
蓝煞神田有福方才只在凌君毅闪身避让独孤叟掌势之时,劈出过一掌,就不曾再行出手。那是他试出凌君毅一身武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苗人生性多疑,再加上他多年江湖经历,在没摸清楚凌君毅武功路数之前,再也不肯贸然出手,此时只是站在边上,凝立不动,目光炯炯,看着两人动手。就在两人动手之际,黄龙堂主郝飞鹏长剑一挥,率领着四名黑衣人大步朝勾老大三人冲击,口中喝道:“勾维义,咱们快二十年不见了,兄弟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凌君毅动上手之后,勾老大伊然成了三人〔他和宋德生、张南强〕中间的领导人物,这不是托大,而是旁人对他的看法如此。勾老大大笑一声,忽然从身边取出两截铁枪,迅快地接上旋紧,登时成了一支四尺长的钩枪,大笑道:“兄弟正想讨教。”
郝飞鹏大喝一声:“勾维义看剑!”挥手就是一剑,朝勾老大刺去。
勾老大钩枪一起,沉喝道:“来得好。”两人这一动上手,立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郝飞鹏身后四个黑衣人,一见堂主已和勾老大打上,不待吩咐,一齐挥剑而上。
宋德生长剑一摆,回头笑道:“张兄,咱们一人正好分到两个,看谁先把他们放倒了。”口中说着话,剑尖一点,飞洒出一蓬精芒,像风吹柳丝,朝两个黑衣人分刺过去。他一上手,就使出峨眉「乱披风剑法」的杀着,幻飞剑影,一招之间,指袭两人身前大穴。
张南强大笑道:“好哇,咱们就和他们作个比赛。”右腕一挥,人随声起,不待对方两人奔近,纵身扑起,剑光如匹练盘空,当下就到了另外两个黑衣人头顶,凌空扑击而下。他一出手,也使出了衡山派精奇剑招,剑气如虹,声势之盛,锐不可当。但对方这四个黑衣人,乃是黄龙堂十二名巡主中人,一身武功,自是十分了得。尤其每人手上,那柄狭长长剑,灰黑无光,动手之间,不见丝毫锋芒。别说是在黑夜里,就是大白天,也不容易看清楚他们剑招,无形中就占了不少便宜。差幸宋德生的“乱披风剑法”飘洒如雨,施展开来,一阵紧似一阵,使人有风飘万点,捉摸不定之感。张南强「衡山剑法」,更是剑鸣叮叮,身形候起候落,盘空飞翔,有如牵鹰攫食,灵蛇乱闪。两人合力施为,力敌对方四人,正好打成平手,双方谁也占不到优势。一时人影游走,剑影参差,同样打的十分激烈。
黄龙岩前,战事乍起,那扼守山径,和虞美人率领二十名花女,双方剑拔弩张,互相对峙。翻天鹰仇英独目之中,寒芒暴射,右手向空一挥,沉喝一声:“冲!”他喝声甫出,九名头脸身子都包在蚊皮之中的「十二星宿」,立时纵身一跃,飞扑过来。首名花女形成对峙。双方原有三四丈距离,此时一见九名「星宿」飞扑过来,她们之中有十八个人忽然散开,分作两人一组,动作如一。右首一个左手扬处,射出一点蓝星,左首一个右手一丢,两人手中登时多了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纤腰同时一弓,伏下地去。这一动作,十八个人似乎同样迅速划一,似是久经训练。就在九个「星宿」飞身扑来之际,虞美人反而双肩一晃,身如箭射,轻捷无比地朝前掠了出去。
九名「星宿」纵身扑起,遇上花女们朝他胸前打来的蓝星,他们一来身在半空,不易躲闪,二来自恃身上穿的刀剑不入、暗器不伤的特制皮衣,他们也从不躲闪暗器。这一来一往,快速何殊掣电,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九点蓝星,全打在他们胸前。但听半空中响起「轰」然一声,九人胸前同时爆燃起一蓬蓝焰,火光熊熊登时燃烧起来。要知这些「星宿」,身上穿的是特制皮衣,连头一起包住,只露出两个眼孔,这一蓬蓝色火焰,就从他们胸前烧起来,眼前除了火光,就什么也看不见。这九名「星宿」武功全然不弱,身在半空,就被火焰烧着胸口?心头一惊,匆忙之间急急挥手连拍。这一动作,九人也同样的迅速划一,这倒可并不是久经训练,因为当一个人如果胸前着火,一定会伸手去拍的。
但他们焉知这蓝色火焰,乃是百花帮特制的火器,遇物即燃,不待它燃成灰烬,自己熄灭,谁也无法把它扑灭。他们这一举手拍击,双手衣袖,也立即燃烧起来,九个「星宿」双手挥舞,口中发出凄厉啸声,宛如一个火人,从空中飞落。此时他们凶心突发,任何人只要被他抓住,非和他们活生生的一起烧死不可,但十八名花女,早有准备,两人一组,手拉铁链,早已伏在地上等候。「星宿」们身上一片火光,根本已经无法看清物事,双足才一落地,两个花女双手一抖,迅快的拌住了对方双足。
「星宿」们不防有此一着,立时跌扑下去。两个花女不待对方倒下,早巳身形交错闪动,缠住了对方双脚脚踩,一左一右用力拉紧。花女们这一动作,同样迅捷划一,九个「星宿」倒在地上,双脚被人用铁链紧紧扯住,再也站不起来。
蓝色火焰愈烧愈烈,九个刀剑不入的鲛衣怪人,倒下去之后,只不过挣扎了几下,就不见动静。九堆烈火蓝焰之中,冒出缕缕青烟,焦臭之气,随风弥漫!飞龙堂以为纵横江湖,无人能与抗手的「十二星宿」,和花女们连一招都未交手,就这样被活活的烧死,变成了九堆烈焰!火焰渐渐因燃料烧完,自行低了下去,渐渐熄灭。
再说虞美人在九名「星宿」纵身扑起的同时,身形—晃,直向翻天鹰仇英欺了过去,长剑一指,娇声喝道:“姓仇的,今天是你大限到了,看剑。”人随声到,刷的一剑,迎面刺去。
翻天鹰仇英没想到九名「星宿」飞扑过去之时,虞美人会突然朝自己扑攻过来。一时措手不及,纵身横跃,避开刺来剑势,左手突出,五指半屈,疾快绝伦地抓向虞美人执剑右腕。这一旋身,右手已从肩头撤出一柄色呈乌黑的狭长长剑,口中厉笑一声:“丫头……”他底下的话还未出口,但听「轰」然一声,爆起一片炽热的火光。举目瞧去,但见九名「星宿」全已着了火,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宛如九个火人,心头不禁大吃一惊。
虞美人脚下斜退半步,粉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以剑一指,冷冷说道:“姓仇的,你看到了么?你们认为刀剑不入的「十二星宿」,转眼就成灰烬,你也难逃一死。”
翻天鹰仇英听得大怒,厉喝道:“丫头,老夫活劈了你。”长剑一振,正待朝虞美人扑攻过来。
虞美人清叱一声道:“站住,听我把话说完了。”
翻天鹰独目之中,寒光进射,厉声道:“丫头,有话快说。”
虞美人冷声道:“我不妨告诉你,你身后不是站着我手下两个花女么?若要让你烈火焚身而死,我只须打个手式,就教你和鲛人一样,焚骨扬灰。但姑娘要让你死而无憾,咱们就各以手中长剑,决一生死。”原来二十名花女,十八个对付九名「星宿」,剩下的两个花女,在虞美人涌身扑攻过去的同时,早已闪身而出,抄到翻天鹰仇英的身后。
本来是翻天鹰率领九名「十二星宿」堵在百花帮西首的退路,如今却由两名花女堵住了翻天鹰的退路。翻天鹰仇英耳听到九名鲛人凄厉的啸声,已感心惊肉跳,知道百花帮果然有备而来。此时听虞美入说出要和自己比剑,心中不禁暗喜,忖道:“小丫头,这是你自己找死。”独目觑定虞美人,厉笑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剑上有何成就。”右腕一振,手中一柄乌黑的狭长长剑,立时漾起一排颤动的剑影,喝道:“小心点。”一言甫出,剑发如风,已经接连刺出三剑。此人不愧是昔年黑龙会三十六将,发剑又狠又快,辛辣凌厉,但见点点乌黑剑影,密如尖锥,参差刺来。
虞美人眼看花女们已经得手,心头大定,口中清叱一声:“来得好。”手中长剑一挥,人随剑转,不避不让,迎着翻天鹰密集刺来的剑影中撞去。
这下,直看得翻天鹰惊诧无比:“这丫头真是自己送死!”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警觉不对。但见虞美人身形转动之间,剑上寒芒进发,似有无数长剑,从四面八方攻来,耀目银虹之中,隐闻风雷之声,一丈方圆,尽已被她砭骨寒锋所笼罩!
翻天鹰仇英看得大惊失色,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奥剑势!一时哪里还敢硬接,匆忙之间,身形忽然一仆,扑跌下去,怀抱长剑,贴地滚出去一丈之外。他这一着,果然有效。要知虞美人使的这一招「龙战于野」,乃是以攻还攻,对付强敌的杀着,—丈方圆,全在剑光笼罩之下,任何人都无法化解,但翻天鹰并未化解,只是学懒驴打滚,贴着地面滚了出去,剑光自然没有伤着他分毫。翻天鹰这下变成了钻地鼠!他虽然从「龙战于野」逃得性命,却也惊出一身冷汗,等到滚出一丈之外,眼看已脱出剑光范围,立即一跃而起,纵身朝山径上掠去。
虞美人冷笑一声道:“你往哪里逃?”双足一点娇躯急纵而起,人随剑发,一道银虹,天矫如龙,快若电掣,凌空飞击过去。
翻天鹰身在半空,突觉身后剑气森寒逼人,心头不禁大惊,暗暗忖道:“这丫头还会驭剑术?”心念电转之际,挥手一剑,朝后劈去。「锵」,双剑交击,两条人影同时飞坠而下。但虞美人使出来的这招「神龙出云」,腾空飞跃,只不过是剑势的前半招而已,身形飞泻而下,剑光也如玉龙倒挂,冷芒纷披,依然笼罩了一丈方圆!这自然是翻天鹰始料所不及的,他双脚落地,一个身子,也同时被流泻而下的剑光罩住。寒锋划落,惨嗥随起,翻天鹰—个人像破竹一般,劈成两片,随着往地上倒去。
花女们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九名「十二星宿」,虞美人也以两招「镇帮剑法」,迅速解决了翻天鹰仇英。西首的贼党,已经肃清。东首山径上,千手观音柳仙子,依然端坐轿中,按兵不动。公孙相手按剑柄和四名护花使者站在五丈外,严密戒备。当然柳仙子真要出手,凭公孙相等五人哪能阻挡得住?但东首毕竟无事。
这时勾老大和郝飞鹏已经打了百招左右。郝飞鹏身为黑龙会黄龙堂主,一手剑法辛辣凌厉,着着俱是杀手,打到急处,但见全身剑光缭绕,森寒剑气,激荡成风,一二丈外,时有寒芒流动,飞划而过。勾老大一柄钩枪,使得如神龙出水,劈、刺、点、削,同样专找对方大穴要害下手。而且,钩枪两头有钩,中间有刃,专锁敌人兵器,钩来推去,锁拿郝飞鹏的长剑。〔〔释名。释兵〕云:“钩镶,两头曰钩,中央曰镶,或推镶,或钩引,用之宜也。”〕汀到急处,宛如梨花点点,钩影参差,同样使人眼花缭乱,虚实莫辨。这两位昔年同列黑龙会三十六将的旧友,当真是棋逢敌手,功力悉敌,打得难分难解,看他们的情形,决不是一二百招可以分出胜负来。
宋德生、张南强本来是以一敌二,一个人对付两个,还是不胜不败的局面。但对方四人距离极近,一样的黑色劲装,一样的狭长淬毒长剑,而且又是同样的一张蜡黄脸孔。时间稍久,四人候离倏合之间,无形中成了分拒合攻,联手对付两人。
这—情形,就和先前不大相同。先前以一敌二,宋德生、张南强每人只要对付两人,攻拒之间也以两人为对象。这就是说,你只要专心对付对方两件兵刃,能把他们压制下来,就占了优势,就算不敌,也只要看住对方两件兵器,就不致如何落败。但四人这一联上了手,形势就不同了,他们在闪避游走之际,候然进退,造成合围之势,把两人围在中间。这一来,就成了以二敌四,两人左右前后,腹背受敌,而对方四人,却收互相呼应之功。这要是换了另外两人,落在对方围攻之中,就可以背贴着背,联合对敌,仍然可收一敌二的战果。怎奈张南强是衡山派的门人,「衡山剑法」十之六七,都以腾跃扑击取敌,如果和宋德生背贴着背,那就施展不开手脚。这么一来,张南强仍然全力施展「衡山剑法」,腾跃飞刺取敌,但却害苦了宋德生,等于以一敌四。
峨眉「乱披风剑法」,纵然发剑凌厉奇奥,令人不可捉摸;但在四人环攻之下也被逼得落尽下风。虽然张南强腾跃攻敌,支援宋德生,也只能扰乱对方合击,总不如两人联手,可收分拒合攻之功。何况腾空扑击,消耗体力,自然要比在地上和人动手大得多,时间稍长,体力就渐渐不支。搏斗愈来愈惨烈。宋德生和张南强剑势,却在逐渐弱了下来。
凌君毅和独孤里,此时也打了快近百招。蓝煞神田有福一直没有介入战圈,也许他自恃身份,不愿两打一,他只是站在一旁,马脸绷得紧紧的,不见一丝笑容,看着两人搏斗。如果说战争是艺术,那么像这等各出奇招,互以精妙手法相搏击,更是艺术了!独孤叟左爪右掌,攻势凌厉猛恶;但凌君毅正反齐施的“擒龙手”,突穴斩脉,连扣带拿的手法,更为奇奥。因此,独孤里时常被迫得中途收势,施展不开。这近百招的恶斗,自始至终,未曾硬拼过一掌,惟其如此,也愈觉双方格式的凶险,大为触目惊心。激战之中,突听远处传来一两声悠长的银哨之声。
独孤叟突然疾攻两招,收掌而退,沉喝道:“住手。”
蓝煞神田有福道:“独孤里哥哥是要让兄弟上了么?”
独孤叟道:“不。”
凌君毅同时收住掌势,说道:“老兄有何指教?”
独孤叟道:“小伙子,你果然已得反手如来真传,能和老夫搏斗百招的人,江湖上已不多见,但老夫自信可在十招之内,取你性命。”
凌君毅道:“那是说,方才多蒙你手下留情了。”
独孤叟道:“老夫和田兄来时,会主曾经再三交待,百花帮的人,可以格杀匆论,但你姓凌的小伙子,却非生擒不可。”
凌君毅心中暗道:“黑龙会似乎对自己特别重视,那也许和自己化解「毒汁」有关。”心中想着,不觉微微一笑道:“两位老兄,就是想生擒在下回去么?”
独孤叟道:“老夫和你连搏百招,发现你使的「十二擒龙手」,正反使用,迫得老夫许多手法,中途变招,才知要生擒你并非易事。”
凌君毅淡然道:“老兄夸奖了。”
独孤里正容道:“老夫说的乃是实倩,但老夫在十招之内,定可取你性命,因此老夫想到了一件事。”
凌君毅道:“老兄有何高见?”
独孤叟道:“你不是老夫放手,最好自然不用动手了,随老夫和田兄去见会主。”
凌君毅道:“在下确实想见见贵会会主,就是样去么?”
独孤里拂须笑道:“会见会主,哪有这么容易?至少须由老夫点你几处穴道,方能带你进去。但老夫可以保证,决不伤你毫发。”
凌君毅笑道:“那是要在下束手就缚了?”
独孤叟道:“老夫正是此意,这样既可保你性命,老夫两人也可向会主交差了!”
田有福点头道:“独孤里说的极是,小伙子,你如果愿意跟咱们去,咱们小徒之事,也可以—笔勾销了。”
凌君毅仰天朗笑道:“可惜在下并未落败,两位好意,在下心领了。”他们说话之时,场中形势,已有极大变化。
虞美人一剑劈了率领九名「十二星宿」的翻天鹰仇英。九名「星宿」也已挠成了九堆灰烬,如今连火焰都已熄灭了。堵在东首山径上的千手观音柳仙子,在银哨初响,她那顶小轿,就悄然退去。目前只有勾老大和郝飞鹏还在剧战,四名黑衣汉子围着宋德生、张南强,也恶战未休。草坪上停着「太上」的黑色软轿,有丁峤等四人守护。
公孙相首先飞跃过来,加入战圈,身形一仆,嘶的一剑朝郝飞鹏侧攻过去。郝飞鹏和勾老大激战方殷,听到银哨之声,本已无心恋战,此时一见公孙相欺身攻来,哪还犹豫?挥手连发数剑,逼退两人,突然双脚一顿,人如箭射,朝黄龙洞投去。
这时虞美人已退回草坪,命二十花女分散护轿,自己手提长剑,接连两个起落,跃到宋德生、张南强两人的战圈,一言不发挥手发剑。她为了速战速决,出手就是一招「神龙出云」,一道天矫银虹,有如匹练横飞,人到剑到!「神龙出云」乃是「飞龙三剑」中的绝招,威力之强,无与伦比,这四个黑衣汉子,不过是黄龙堂的巡主,哪有还手的机会?但听惨嗥乍起,两个黑衣人同时被剑光扫过,拦腰截断。
宋德生、张南强正处逆境,形势危急,此时骤见来了救星,一举杀死两个贼党,不由得精神大振。张南强大喝一声,腾身跃起,一剑朝一个黑衣人挥去。宋德生同时长剑疾翻,风飘雨洒般刺劈三剑。剩下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堂主已经退入洞府,两个同伴又惨死剑下,心头一慌,同时虚晃一剑,连纵带掠,飞奔而去。
如今,诺大一座山谷,一片诺大的草坪上,黑沉沉的,都是百花帮的人了。岩上四盏风灯,也不知何时,业已熄去。公孙相、宋德生、虞美人等人,因凌君毅和两个老魔,还在对峙之中,没有总使者下令,大家都不敢追敌深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郝飞鹏和他手下,退入黄龙洞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独孤叟听凌君毅不肯随他去见会主,不由脸色一寒,双目细缝之中冷光如电,怒哼道:“小伙子,你先接老夫几掌试试,就知道了。”右手一挥,迎面劈来一掌。这一掌和方才的抢攻,大不相同,掌势未到,一股森寒硬骨的暗劲,直涌过来。凌君毅暗暗叫道:“玄冰掌。”用手一抬,使了一招「飞瀑流泉」,硬接一掌。双掌乍接,但听「啪」的一声,两人各自站立不动。
独孤叟白纸般的脸上,隐现黑气,徐徐说道:“老夫「玄冰掌」之下,从无十招之人,你再接我两掌。”掌随声发,又是一掌,迎面劈来,右手未收,左手又紧随着劈出。
凌君毅功凝百穴,朗笑一声道:“老兄只管放手施为,看看在下接得下,接不下?”右手一抬,硬接对方一掌,左手又迎着拍出。独孤叟这两掌果然一掌比一掌凌厉,不但掌力大增,砭肌寒气,也随着掌数增加,逐渐浓重,等到第三掌,已经奇冷彻骨。但听「蓬」、「蓬」两声,凌君毅依然面不改色,接了下来。
冰神独孤叟两条眼缝进射出线一般光芒,阴笑一声道:“很好。”「好」字出口,双手朝上扬起,瘦高身形候地迈进,一招「雷电交击」,疾击过去。这一招上,他几乎用上了十成力道,掌势才发,就有一般强猛的奇寒潜力,随掌而出,挟着细啸之声,像排空狂飘,席卷过来,威势惊人至极!不,这股冷飘,有如从冰山雪谷中吹出来的万年寒冰之风!遇石石裂,遇树树枯,遇水立成全冰,遇上人,自然会立时血冻体僵,气窒人枯,形同化石而死。「玄冰掌」列为武林中最厉害的阴功,也就在此。
凌君毅看他「玄冰掌」竟有这等声势,但他还只发挥了六成功力,脸上笑容,依然如故,口中微吸气,运起「无相神功」,护住全身。正身肃立,右手手臂朝上直竖,五指朝天,掌心微向上抬,这是佛门武学中无坚不摧的降魔法藏「牟尼印」。冰神独孤叟这一招「雷电交击」,说来较慢,其实何殊雷奔电闪?凌君毅只是凝立不动,「玄冰掌」森寒狂飘,涌到他身前,就像巫峡急流,遇上矗立江心的礁石,掌风有如流水一般,从他身子左右两边分泻而出。这时独孤空直欺而来的人,已经到了凌君毅身前五尺光景。等他发现自己全力击出去的「玄冰掌」力,似乎被他护身真气一挡,就朝左右两边分开,从他身旁涌过,居然伤不得他分毫,心头大感凛骇。但到了此时,再待后退,已是不及,只得咬紧牙关,双掌运足十二成功力,朝凌君毅胸前印去。这原是快捷无比之事,站在一旁观战的蓝煞田有福眼看冰神独孤里双掌齐发,寒飘像潮水般冲去,人随掌发,直欺而上。他根本没看清独孤叟冲到凌君毅五尺左右,已是欲罢不能,一时认为机不可失,立时施展「大挪移身法」,身形轻轻一闪,便已闪到了凌君毅的身后,他蓄势已久,右掌一举之间,五个手指,色如蓝靛,闪电般印到后心。
公孙相站在远处,睹状大惊,大喝一声:“总座小心。”
凌君毅全身布满「先天护身真气」,此时眼看独孤叟双掌压力奇重,已经欺到身前五尺,口中大喝一声,高举右掌,内力进发,朝前直拍出去。正好蓝煞神田有福也在此时全力发出「蓝煞掌」,朝他身后袭到。凌君毅一掌拍出,立时警觉田有福乘机夹击,左手同时往后挥去,这一招,三人出手全都快如掣电!
「牟尼印」佛门降魔神功,岂同小可?而且也正是旁门中「玄冰掌」、「蓝煞掌」等一类歹毒阴功的克星。冰神独孤叟双掌全力推出,不防凌君毅绝学突发,但觉一股势如山岳的无形潜力,当头压下,不但自己「玄冰掌」受到强大阻力,再也无法发出,同时突感真气不继,连呼吸都透不过来,心头大惊,匆迫之间,急急往后疾退。不,他被一般大力推得踉跄后退出去一丈来远,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倒。他似是想竭力稳住身子,不使摔倒地上,是以迟到一丈开外,双足不住地移动,希望稳住重心,但他终于无法做到,移动了数步之后,还是摔倒地上。但是,他依然拼命的挣扎着昂起头来,睁大双目,望着凌君毅,嘶声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凌君毅答道:“在下使的是「牟尼印」。”
“「牟尼印」?……”独孤里定着双目,一阵喘息,一颗头突然往后一仰,再也不见动静。蓝煞神田有福使出「蓝煞掌」,偷袭凌君毅身后,就在他手掌快要印上之际,突见凌君毅左手朝后挥来,他心中还暗暗冷笑:“你一个人能有多大功夫,同时接得下两人的前后夹击?”
「蓝煞掌」本是乌蒙一派的外门毒功,中人立毙,但凌君毅这一记「牟尼印」已经满引待发,用上了十二成力道,而且左手后挥,又是反手如来独创的手法。就在他心神方动之际,突然发现凌君毅左手—挥,就有一股无形劲气,应手而生,像浪潮般反卷过来。这—招攻势,极是意外,但蓝煞神就因他的「蓝煞掌」只要击中人身,对方就会中奇毒,立时毒发身死,一时岂肯退让?右手一沉,掌势疾落,本来印向凌君毅后心的手掌,此时却趁机朝他后挥的掌上凑去。这一着,心机当真恶毒之极!但他哪里知道:「牟尼印」佛门奇学,初发之时,劲力并不太强,等到和你掌力乍接,就变得威力奇大无比,等到蓝煞神警觉不对,已经迟了一步,一团罡力,已然逼近胸前。自己苦练了数十年的「蓝煞掌」,至此已是一无施展的余地,但觉全身一震,好像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踉跄后退了七八步。
公孙相看他偷袭凌君毅,自己救援不及,心头正感恼怒,此刻一见他被震退,立即一个仆步,挺剑就刺。这要换在乎时,以蓝煞神田有指的武功,自然闪避得开,怎奈他此时受到佛门降魔法藏「牟尼印」神功拂体,震得心神恍榴,身不由已,哪还躲闪得开?但听「扑」的一声,锋芒闪烁的剑尖,已经穿胸而过。蓝煞神只觉透心一凉,瞪大双目,低头看到穿胸而出的剑尖,一张马脸,登时色如死灰,失声道:“是谁刺了老夫一剑?”话声出口,人已朝前扑倒下去。
虞美人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说道:“总使者好精纯的功夫!”
凌君毅微蹙眉道:“在下也许出手太重了些……”话声未落,突然身子摇摇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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