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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流谈笑间(全本)-26
第三十四卷 第十一章 神秘高手
好厉害的对手,难怪连棋木佐兵卫都要命丧于此。
任逍遥心中打了个突,不由的愈发担忧起高良杏奈来。
他怜香惜玉惯了,尽管对只有一面之缘的高良杏奈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要任由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落在一帮残忍嗜杀的忍者手中却是万万不能。
他不敢再有迟疑,也没心情去追黑衣人,径直沿着地上的血迹继续前行。
过了约莫盏茶功夫,几十丈外的密林里忽然传来打斗之声,任逍遥身形一晃,展动飞仙化羽,以生平罕见的高速奔了过去。
远远的便瞧见高良杏奈和另两名雾隐示现流忍者被十几个黑衣人围在垓心,她们人人披头散发,浑身浴血,背靠背的结成三角阵,拼死抵挡着对手的进攻。
没等任逍遥冲近,另两人已给砍倒,惨叫着倒了下去。
黑衣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进攻,似乎想抓活口,高良杏奈却猛地掉转武士刀,狠狠刺向自己小腹。
——她要切腹自裁!任逍遥反应过来时已然不及救援,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刀刃就要洞穿高良杏奈稚弱的膧体。
电光火石间,高良杏奈身后的松树上忽然跃下一个身穿白衣的蒙面青年,劈手夺下武士刀,再一掌切在她后颈处。
高良杏奈两眼一翻,立时晕厥,好在保住了条性命。
蒙面青年也不停留,将她抱了起来,转身便走,众黑衣人不知是慑于他惊人的身手还是原本就和他是一伙的,竟然站在原地,不再追击。
任逍遥拿不准蒙面青年的来路,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高良杏奈落在他的手里,却又没把握在不伤害高良杏奈的情况下直接抢人,只好悄悄跟在后面,暗中观察着蒙面青年的举动。
很快他得出三个结论:第一,蒙面青年的轻功很高,抱着高良杏奈依旧健步如飞;第二,蒙面青年的修为不弱,至少和真宫寺美奈是一个级数;第三,蒙面青年背囊里的兵刃绝不亚于他的冰魄玄霜剑,隔着大老远都能感觉到丝丝寒气。
就在任逍遥试图拉近和蒙面青年的距离,以便探知更多确切的情报时,头顶劲风乍起,前方不远处的繁茂枝叶爆炸开来,化作含蕴劲气的千万片松针,兜头盖脸朝的任逍遥面门激射而来。
换过是别人,定会以为敌人躲在树冠后,先以指风掌劲一类的方法带动树叶枝杈作为首轮攻势,自己则跟在后面伺机而动。可是任逍遥却晓得这全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法,对方真正的位置应该是在他两侧。今时今日的任逍遥武功已臻宗师级的境界,谁要偷袭他而不令他生出任何警觉,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此人能使任逍遥摸不准他的位置,委实极端了得。
果然,在他以精妙身法避开松针的侵袭后,耳畔倏地响起轻微的铃声,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左侧悄然杀来。任逍遥再无暇去想蒙面青年的问题,冷哼一声,“唰啦”抽出冰魄玄霜剑,径直往对手扫去。
刀气破空而至,“嗤”的一声,对方运剑的速度陡然暴增,竟比任逍遥预期中快上一线,在他功力未使足前,和冰魄玄霜剑击在一处。
初时锐如利刃的指劲似能洞墙透壁,轻易突破任逍遥未及凝聚的护体真气,遁由手臂而上,直侵心脉。
任逍遥忙运功抗御,孰知指劲竟奇迹般消去,变成个无底的空洞深潭,任他送出多少真气,也如泥牛入海,踪影全无。
就在他难过得要喷血之际,对手忽然飞起一脚,直取他腹下要害处,迅若闪电,角度奇奥,叫人防不胜防。
任逍遥大叫不妙,晓得对方把自己的真气全部借去,这一脚等若他和自己合力踢出,若被踢中,哪还有命?且是挡无可挡。
情急之下,他冷喝一声,冰魄玄霜剑猛往前推,左手撮指成刀,使出东岳剑掌,丝毫不理下面踢来的一脚,直朝对方胸口插去,摆明是同归于尽的格局。
他心知肚明,凭借自己的先天无上罡气,硬捱这招汇聚两人功力的“手刀”未必会死,但对方若给他查中心脏,决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对方愣了一愣,忽然现出冷笑,脚下原式不变,照旧踢来。
“他不要命了!?”任逍遥心中大骇,他可不愿为了个悍不畏死,连脸都没瞧清的对手白白给打成重伤,匆忙间伏地一滚,趁着对方那一愣空出的细微余暇,在间不容发的紧要关头避让开去。
以任逍遥现今的身份,竟使出形如“狗吃屎”般的丢脸招数,实在大跌脸面,好在他步法精妙,退开后足尖微撑,旋即站起,接连两个转折,平平稳稳的落在数丈外,总算不是太过难看。
任逍遥转过身来,终于看清了对手的容貌,此君年纪在三十七、八许间,体型健硕,皮肤黝黑,轮廓清晰突出,高挺轩昂的身材使他看起来犹如一尊大理石雕像,浑身上下的每寸肌肉都充满力量,散发着迫人的霸气。
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颊,横七竖八的至少有十几道伤痕,左眼带着眼罩,似乎已经瞎掉,竖起的头发穿着无数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叮作响,鼻梁过份高耸和弯钩,令他本已锋利的眼神更深邃莫测,光是看着就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亏得是这响声,负责他不可能抢先预知对手的偷袭行动。
更加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他手中那把散发着凛冽杀气的武士刀……不,与其说是把武士刀,倒不如说是块铁片,因为黑沉沉的剑柄上本该属于锋刃的地方已然满是缺口,无数细微的裂缝中散布于剑身,有的甚至已经延伸到剑脊处。
横看竖看,这都是一把残缺不堪、几近损毁的铁片,然而却能挡住冰魄玄霜剑全力一击且安然无恙,任逍遥表面从容冷静,心中却翻起连天巨浪,叫苦不迭——高手,此人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决定高手。
那人抢先开口,阴森而缓慢,一字字缓缓道:“小子,你有伤在身?”
任逍遥闻言一惊,厉叱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暗施偷袭。”
那人神情木然,冷冷道:“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伤。”
任逍遥拿不准他是何用意,随口答道:“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那人出乎意料的咧嘴笑道:“如果有伤我就让你一招,懂么?”
“什么,让招!?”任逍遥闻言一愣。
“对,先让你刺我一剑,不管哪里,随便刺。”
“你……”
“顾名思义,出血大赠送,来吧。”那人眼神一扫任逍遥,赫然冷锐如剑。
“你糊涂了吧,让我刺一剑,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任逍遥厉叱道。
“我是来找你厮杀的,不是找死。”那人的表情居然十分认真。
“阁下武功超卓,用不着玩这种骗我出手,然后突施偷袭的把戏吧。”
“偷袭?哈哈哈,在你一剑刺完前,我决不出手。”
“对不起,本人剑下从不斩没有防备的对手。”任逍遥感觉遇到了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准确来说是个修为超卓的武疯子。
“你的心很好,不过在我面前,还是收掉这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人一扯衣襟,现出肌肉虬结的胸口,“刺,朝这刺,刺完之后便即开打,无论是杀还是被杀,反正都是种莫大的享受。”
“你……你把和我当作享受!?”任逍遥心中一懔。
“和谁厮杀对我来说是种享受。”那人左手举刀,仰天笑道,“来吧,脖子也好、肚子也好,眼珠也行,或者一剑把我干掉。”
“你知不知道,你的护体真气根本架不住我的剑锋。”任逍遥皱皱眉头。
“我知道。”简简单单三个字,分明满不在乎,却没有半点戏谑的语调。
“你知不知道,我若一剑刺中你要害,你必死无疑。”如果是一般人,早已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但愈发感觉到对手极不简单的任逍遥却没有贸然出击。因为他十分清楚,对方并非一味张狂或是目中无人,而是有着极其强烈的自信。
——如果不能先在气势上将他压倒,就算出手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回答仍是简简单单三个字。
“你知不知道……”
“不用说了,出手吧!”
第三十四卷 第十二章 身陷窘境
“你真不怕死?”任逍遥微微一笑,握剑的手紧了紧。
“死?对于我们忍者来说,死在刀剑之下是种无上的荣誉。”那人也微微一笑,锋芒凛凛的眼神不露半点波澜。
“他……他的自信比我还强!”任逍遥暗道不妙。高手对决,比得就是信心和斗志,武功修为尚在其次,如果不能改变眼前现状,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就算任逍遥有着天下无双内功和剑法也会变得十分被动。
“怎么,不敢出手!?是怕一招杀不死我,还是怕……”
“很久没有遇上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我不想这么快就取你性命。”任逍遥仰首上望,深邃的眼神精光大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
两人尚未开战,周围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不,准确来说他们之间的比拼从见面起就在进行。
当然,这并非指武功上的对决,而是心理和精神的双重较量。
“你为什么还不出手,是不是怕是一剑杀不死我。”那人若无其事的突然问道,“或者是不愿在心理上先输一筹,非要把我的气势压下去才肯开打。”
“他……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任逍遥心中一惊。
“是不是很惊讶我竟然猜到你的想法。”
“你……”任逍遥面色骤变,骨髓深处陡然涌起一股凉意。
输了,心理上的较量他已经输了,直到现在,他完全拿不准对方在想些什么,而他的想法对方却了解的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语言的上的对峙再没有任何意义,他必须出手,必须依靠雷霆万钧的攻势重新把信心找回来。
“接招吧!”任逍遥大喝一声,冰魄玄霜剑化作青芒,疾取对手胸口要害,将近身时,单足猛往地面一顿,疾冲之势陡然增快,先天无上罡气流转全身,漫空剑雨融汇“嘶”“嘶”剑啸,好看至极点,也可怕至极点。
甫自交手时便用八成功力,这是任逍遥出道至今从未有过的事情,用惊天动地,骇人听闻八字形容再好不过。
面对如此凶狠凌厉、纵是真宫寺龙炫亲临亦未必敢擅摄其锋的迅猛招式,那人竟纹丝不动,既不出招格挡,也没有任何要躲闪退避的意思。
他活得不耐烦了!?
任逍遥大惊失色,右手劲力急收,冰魄玄霜剑去势猝然止歇。
无奈他的招式太快太猛,待得宝剑完全停住,闪耀着寒芒的锋刃距对手眉心仅余半寸。
对,半寸,只要任逍遥的动作稍慢一些,对手必定给他劈成两半。
收束不及的凛冽剑气早已割破了那人的皮肤,鲜血缓缓渗落,触目惊心。
然而……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一下,甚至连眼睛都一眨不眨,仿佛不知道刺过来是把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绝世神兵。
任逍遥虎躯剧震,“腾腾腾”倒退两步,不能置信的瞧着对手,冷汗一滴一滴的从额角渗落。
天呐,眼前站着的是个人吗?
如果是人,那就是疯子、十足的疯子。
“为什么突然停住,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那人伸出中指,抹了抹眉间鲜血,放到唇边一舔,“哈哈哈,鲜血的滋味是多么美妙啊,不过比起它来,我更喜欢厮杀的感觉!”毫无花巧的一刀砍来,乍看似是平平无奇,可是配合他的步法剑劲,却有令人躲无可躲的威势,深得大巧若拙之旨。
任逍遥在心战输的一败涂地,此刻若再闪躲避让,借以观测对手的真正实力,未免太过窝囊,当即举剑还击,使得正是烈火擎天剑中的一招“偏映虹霓白刃分光化影,眨眼间一分为三,连刺左侧肩、胁、髀三处空门!
“噗噗噗”三声,居然全数刺中,那人衣上顿时被扎得绽开血花。
要知原是两虚一实、甚至三剑皆虚的精妙招数,意在催敌自固,从而抢得攻击的先机,谁知那人竟不闪不避,任由锋刃及身。
任逍遥根本没想到会一击既中,剑上的劲力绵软,无一致命,平白损失一记妙招,更严重的是他以攻代守的策略彻底失败,对方的武士刀轻而易举的中宫直入,正中他胸口,好在先天无上罡气及时生出反震力道,任逍遥又反应极快,一觉情形不对,立刻抽身避让,仅被对方划破长袍,躲过了一剑穿胸的厄运。
“你能看破我的剑招!?”任逍遥退开数步,至三丈许处方式立定。
“什么剑招不剑招的,我只知道对方攻来能挡就挡,挡不住就和他对攻,比比看倒底谁狠,谁快!”那人哈哈一笑,揉身复上,武士刀发出如龙吟于深渊的呼啸,起始时仅可耳闻,旋即变成如暴雨狂风般,充天塞地的惊人啸叫。
任逍遥锐气尽失,唯有使尽浑身解数,硬挡对方一浪接一浪三波的攻势,心中的惊骇实在难以形容。
如今的他绝非当年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中原武林各路高手差不多都曾会过,来到扶桑后更接连战胜几派掌门,甚至还破掉了被誉为“绝对防御”的守鹤之盾,却从没遇过类似或接近眼前这对手风格的人。
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他的打法,那就是“不要命”!
他的每招每式几乎都在进攻,全然不顾自身的防守,仅有的那么几次挡拆也是为了把任逍遥引向某个位置,以配合他接下来的进攻,而每当任逍遥施以还击时,他绝对不闪不避,宁可自己中招也要砍伤对方。
如果是比武较技,任逍遥乐得和他硬拼,就算你一剑我一刀的对砍,身附先天无上罡气、九转归原劲两大神功的他包管比对手晚倒下。只是一则他有伤在身,硬拼腕力恐要吃亏,二则高良杏奈落在蒙面青年手中,生死未卜,如果在这时候打个你死我活,如何赶过去救他,因此任逍遥越打越是被动,越打越是难堪,起初十招里还能还个三四招,现如今偶尔攻上一两招已是极限。
必须脱身出去,重整旗鼓,然后再施反击。
任逍遥既已打定主意,当下微一低头,竟不看刀芒来势,使动摄空幻影,身行飘忽难测,步伐趋退不定,虚幻至无从捉摸,栩栩然有如蝴蝶盘旋,灵动蹁跹,尽得个中精要,加上发间铃铛的声响将那人位置暴露无遗,更加利于身法的展动。
这若虚若实的身法一使出来,对方凶狠凌厉的刀式全数落到了空处,任逍遥身周的树木花草,全为劲风波及,或折断,或拔地,伴着大片砂尘漫天飞舞。
避开了对手正面出击,任逍遥正欲乘隙退开,施展一苇渡江就此远离,不料才飘出刀网,眼前忽见黑影一晃,那人已然抢到他身后。
好快!任逍遥仓促回头,见到的只是眩目的芒光。
这一下变故匪夷所思,任逍遥万没料到他的轻功身法一神至此,震惊之余,应变招数已生,握剑的右手骤忽松开,同时运起逍遥无极掌的掌劲,带动脱手坠落的冰魄玄霜剑在空中连划数个圆弧,蓦地组成一个旋风似疾转不已的光环,飕飕飒飒地转着一圈圈瑰丽剑芒,霎时护尽周身要害。
哪知人影一晃,对方倏又闪至任逍遥左侧,“嗡”的一振武士刀,劈向他左肋要害,如给砍中,就算有内功护体,胁骨也难保完整。任逍遥无暇为自己避过一劫而欢欣,左足点地,陡然一个旋身,堪堪避过肘撞,与对手错身而过,投往不远处的空地。那人毫不停顿,如影附形般追了过来,手中刀芒错动,分封两路,转身、移动、出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凌厉至极点。
“蓬!蓬!蓬!”
劲气交击的声音不断响起,火炭火屑四外激溅,那人未及近身,已然遇上三重无形而有实的剑气,每一重剑气均令他的前进受阻,到最后锐气势子全消。
原来在电光石火的迅快时间内,任逍遥抛下一切顾虑,定下置诸死地而后生的策略,以抢攻对抢攻。故而在飘退前暗中催动真力,于退走路线布下三重气网,便迫得对手无法趁势进击,穷追猛打,为他的反击创造条件。
第三十四卷 第十三章 两败俱伤
那人本以为任逍遥千辛万苦从他刀势的锁缠下脱身,必会立即逃之夭夭,断没想到他的后撤竟然别有用心。
以任逍遥的敏锐眼力,当然能分辨的出,在他看来表面似仍是声势汹汹的对手,实则正处于旧力已消,新力未生的尴尬时刻,那还不掌握机会,手中青芒大盛,化作漫空剑雨,往这可怕的对手挥打过去。
那人哈哈一笑,照旧不闪不避,反闪电窜前,武士刀幻出千百刀芒,细碎锋利的劲气瞬间和冰魄玄霜剑撞在一处。
两人有若触电,同时浑身剧震,任逍遥被震得“砰”一声撞上身后大树,对方则给他硬轰得抛跌出去,口喷鲜血。
他、他宁可受伤,也不肯稍稍退让!
任逍遥再又一惊,没等他缓过气来,那人竟又和身扑上。
他不知道运气调息,不知道稍加休憩吗?
倏地里眼前像现出无数个手持武士刀的忍者,从四面八方超自己扑来。
这当然是幻觉,亦可推想那人正以奇异高速的身法与步法,向他迅速迫近。
任逍遥看得目瞪口呆,不光是因为对方几近疯狂的打法,更是因为他此刻的速度,己超出和突破人类体能的极限,根本不能用眼去看或用耳去听,只能依自己异于常人的灵锐感觉,作出来自本能的直觉反应。
事情到了这地步,去救高良杏奈已经没有可能,如果不竭尽全力,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同对手相斗,他自己都未必活得下去。
两人以快打快,见招拆招,竟越打越是迅捷,到后来已然辨不清谁是谁,只见的冰魄玄霜剑的蓝芒和武士刀的黑光在空中相互交缠,忽而上行、忽而下移、忽而左闪、忽而右动,如果有人在旁观战,必定瞧得眼花缭乱。
任逍遥的先天无上罡气倒底深厚非常,无论面对怎样的环境始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配合举世无双的绝顶轻功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进而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和超乎常人的敏锐灵觉,完全摒弃目力的限制,完全依仗铃声来掌握对方所有行动,渐渐的挽回劣势,逐渐争取到几分取胜的希望。
“铿锵”之声连串响起,冰魄玄霜剑化繁为简,连绵不绝的往对方攻去,招招疾如闪电,灵活如焰,角度时间精准无伦,无一着不是针对他的强弱处而发,忽似撼强,忽又寻弱而攻,杀得对手左支右拙,防不胜防。
“当”!那人剧震后撤,招式变化全给任逍遥封死,无以为继,强横刚猛的先天真力,更使他难受非常,不得不退。
任逍遥焉肯放过此等良机,展开素以迅捷见长的流星十三式,全力反攻。
人影倏分,对手左肩鲜血激溅,往后跄踉跌退,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可是持刀的手依然稳如磐石,遥指任逍遥。
任逍遥亦挫退三步,表面看没有任何伤痕,但很快胸口右边现出血痕,渗出少许鲜血,显是也给砍伤。
对方突地立定,仰天长笑,登时整个黑松林都象簌簌地颤抖起来。
任逍遥心中一懔,时至此刻对方已和他硬拼百多招,换过一般的高手,就没有伤及脏腑,也要耗尽真气,再难支撑下去,而他竟混若无事,长笑声中气十足,未见半丝疲态,功力之深厚比起易天寒、付龙渊怕也不遑多让。
那人虎目灼灼的瞪着任逍遥,森然道:“好,好小子,百十招内就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看来不出全力是没有胜算的了。”
什么!?难道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任逍遥正自惊异,陡见对方一把将眼罩扯下。
——眼睛,他的左眼竞完好无损,根本没有瞎掉!
接着又见他穿在发间的小铃铛随手扔掉。
——这,这不是他的特殊癖好,而是故意带着好让人籍此预知他的位置。
“哈哈哈,现在我就能看清你飘忽难测的身法了,而你……”那人向前跨了三步,把与任逍遥的距离缩短至两丈,“而你,同样也只能用眼睛判断,我们就比比倒底谁更快吧!”他掉转武士刀,缓缓逼近过来,步伐间的气势,加上他雄伟如山的身材,凌厉的眼神,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令人无可抗御的气度。
任逍遥心里防线顿时崩溃,好不容易才从建立起来自信旋即烟消云散。
那人舌绽春雷,暴喝一声,收到身后的武士刀刀变魔法般出现在前方,以极玄奥奇异的手法,身随刀走,往任逍遥击去。
任逍遥大呼不妙,对方真懂得拿捏战机,论心情,他是劣无可劣,被残酷无比的显示搅得既失落又茫然;论状态,他连日恶战,身心俱疲,手腕、肩膀、背心、腰间、腿股,久伤新伤,全都隐隐作痛,十成本事最多只能用出来六成。
没办法了,挡得一招是一招,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锵”!冰魄玄霜剑在半空划过圆弧,形成无数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绵密光圈护尽前胸要害。
那人大笑道:“你累啦!”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忽然移到任逍遥左侧,万千芒点像一柱冲腾奔突的水瀑,往他面颊的位置激冲而来,劲气激荡的刺耳声、刀势破空的呼啸声,填满任逍遥耳鼓。
任逍遥处变不惊,身形微晃,侧移开去,猛地一声大喝,奋起余勇,劈往光团核心的位置。“叮”!光点散去,冰魄玄霜剑命中刀锋。
对方纹丝未动,他自己反半身酸麻起来。
任逍遥心中叫遭,他的内劲固然源源不绝,但因久伤未愈,全身筋骨承受的负荷已濒临极限,再无法在内力方面压倒这可恶的对手,万般无奈只得抽身疾退,化攻为守,挽起烧身疾走的剑芒,迸力抵御对手雷霆万钧的猛攻。
去掉眼罩后的那人只能用“神鬼某测”四字形容,非但每一刀蕴含的劲力比先前超出三成,更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任逍遥将要的抵达的位置——那可是飞仙化羽、摄空幻影、一苇渡江当世三大轻功轮番施展,虽然现在的任逍遥只能发挥出六七成本领却依旧快的不可思议、寻常高手根本摸不到边的绝顶身法!
反观任逍遥,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习惯了用铃声来判断对手的动作,此刻空有天下无双的敏锐灵觉却不能及时恢复往常藉由目力观测的洞察模式,顿时陷入开战以来最大的被动。
速度,本是他的强项,应付这类快攻从来不会感觉吃力,无奈一着不慎,受制于人,且在精神、心理上输了对方一大截,空有一身绝顶深厚的内功、无数神妙精湛的招式,愣是给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悔不该……悔不该当初一心想着去救高良杏奈,没有竭尽全力,以致被对手牢牢掌握了主动,即使现在的他已趋宗师级的超卓境界,再非往昔的吴下阿蒙,想从如此强劲的对手那里扳回劣势亦是难上加难。
打到激烈处,那人奋喝一声,万千刀芒,似怒潮巨浪般往任逍遥涌去,依旧是那招牌式的、不顾自身的进击手法。
任逍遥不敢在退,也无心再挡,匆忙间提起所能调用的全部功力,被震得酸麻的手立即回复感觉,大喝一声,使出了他所擅招式中速度最快、威力最强的一招——“曾经沧海难为水”,人剑合一的往对手强攻过去,一副同归于尽,看是你死还是我亡的舍命打法。
昔日华山之颠,任憔悴用这它破掉了打狗棒法中的最后绝招——“天下无狗”,令得中原武林八大高手中排名第三的熊磊心悦诚服。
半年前在赤尾屿,任逍遥用它秒杀了曾经的天下第一杀手,江湖中人谈之色变得“一剑送终”邱封。
如今他再度运使,为得不是杀人,只求迫退对手,争回那失去已久的主动。
——不是他不想杀人,是他知道自己杀不了对方。
剑芒到处,直如惊雷电闪,容不得那人不抽刀后撤,任逍遥一个翻腾,头上脚下的掠至对手上方,右手运剑如风,运起“星星漫天”当空直击,左手五指箕张,使出“唯我逍遥”从旁策应,以居高临下之势全力朝对手攻去。
那人一阵冷笑,武士刀化作一道电芒,冲天而上,竟毫不理会任逍遥的猛攻,若双方原式不变,他肯定要死在任逍遥下,但他的武士刀将会破开剑光掌风的双重防御,径直洞穿任逍遥的面门。
以命换命!?
任逍遥再度领教到他的疯狂。
当然,他不得不承认,这可说是对方扭转局势的唯一方法。
玩命他当然不干,但拼还是要拼的!
任逍遥真气逆运,双足反踏,竟在刀剑相触前陡然拔起丈许,接着整个人像风车般凌空急旋,直冲云霄,待八纵八跃之势已尽,身形急转而下,冰魄玄霜剑像一道闪电般,以最精准的角度、惊人的高速、一往无前全没有留手的气势刺向对手,同时高喊道:“哈哈哈,你中计了,受死吧!”
实情却是他无计可施,故意虚张声势,借以掩饰自己的狼狈,同时在心理上对对方造成压力。殊不知那人身经百战,纯以厮杀经验而论,不光在远他任逍遥之上,甚至连整个扶桑武林都无一人可与他比肩,怎会轻易被任逍遥的虚言所惑,哈哈一笑,脸容变得无比冷酷,双目闪耀着凝然如有实质的强大自信,身体像拔天而起的傲松古柏,倏忽原地拔起,武士刀直迎而上,劲道雄猛浑厚,声势浩瀚。
嘶嘶劲气磨擦激荡的尖音,像骤起的风暴,席卷了片树林。
刀剑交击,时空仿佛止歇。
两人先在空中凝定片刻,接着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劲气狂飙,往四处激溅散射。
那人浑体剧震,口中鲜血狂喷,踉跄跌退。
任逍遥则惨哼一声,脸色转白,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斜飞,落地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内功方面的比拼,毕竟是他胜却一筹。
“事已至此,他该知难而退了吧。”任逍遥暗呼侥幸,如果这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而是寻常的比武较技,他已经输了。
要知道对方用一把黑漆漆、乌沉沉、满是缺口武士刀在削铁如泥的冰魄玄霜剑下走过近百招,最后还挡住了他倾尽全力的一击,别的不说,但就这份驾驭兵刃的本领已非他所能及,更何况……
“哈哈哈,痛快、痛快、今天打得真痛快!”那人仰天大笑,浑然没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来吧,来吧,我们继续打!”
“什么!?你还要打。”任逍遥微微一愣,他和那人交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招招式式无不竭尽全力,先天无上罡气固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手脚四肢的各部分肌肉却已濒临极限,对方用劲比他更狠更强,各方面的负荷自然更大,要说身体状况比他现在要好,绝对是骗人的鬼话。
“打!为什么不打,像你这样的好对手我有整整三年没碰上了,不分出个胜负来,休想让我收手。”那人咧嘴一笑,双目神光大盛,扬起武士刀虚空一劈,生出仿若能摇撼林木、震摄人心的响音。
“你若真这样做,只会拼个两败俱伤。”任逍遥越来越感受到对方的可怕,没有一丝把握再战下去能够取胜。
“战场上只有你死我亡,两败俱伤的说法在我这里从不存在。”那人话音甫落,右腿略弯,猛地伸直,身形借势纵出,竟自扑向任逍遥,胸前涌出重重剑影,招数诡奇严密,教人完全无法测度。
任逍遥不料他说打就打,仓促间不及组识防御,索性以攻对攻,长剑一立,全不理会对手的搠胸而至的武士刀,“唰唰唰”连刺三剑,分攻他首、胸、腹三处——既然对方惯用两败俱伤的打法,那就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人叫了声“好!”武士刀顺势圈出,内力到处,但闻嗤嗤声响,已将这三剑一齐荡开,接着运劲上挑,疾电般斩向任逍遥喉间。
任逍遥展动摄空幻影,旋身闪开对方的攻击,正要顺势出剑,武士刀已夹带森森寒气劈至,不觉心头一惊。
对方这招看似随意,实则是在准确判断自己位置转移后所发,势道凶猛,精微之极,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完全没有任何闪避的可能。
任逍遥不加思索,挥剑迎上,动作看似随意,实则乃他全身功力之所聚,威力广被数尺,逼得四下狂风飙颺。
换成别人,此时一定撤招自保,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和拥有一身强横内劲的任逍遥硬拼,偏生在那人眼中,硬拼就像家常便饭。
“锵”两人硬拼一招,错身而过,那人虎口迸裂,像断线风筝般横抛开去,任逍遥则“咕咚”一声坐倒地上,浑身乏力,再吐出一口血。
第三十五卷 第一章 误入陷阱
转过拐角,映入眼帘的非是真宫寺美奈口中的小屋,而是一座底部以以青砖灰瓦、白色条石搭成,往上则是松木修建的部屋(相当于中原的客栈)。
部屋门口立着的大木桩上拴满了马匹,粗粗一瞧,少说也有三四十匹之多,透过半掩的大门往里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挤着近百人。
他们或做忍者打扮,或做武士装束,个个面罩寒霜,表情严肃。
犹为古怪的是他这其中许多人宁肯站着都不去坐远处的那几张空桌,好像生怕和同伴分开似的。
“你不是说这里有家小店吗,怎么……”林毓秀说到一半,倏地瞥见任逍遥、龙菲芸等面罩寒霜的脸容,娇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吓得再不言语。
“福智流、备前流、义经流、北条流、中川流……光……光从这边看里面就有八九个流派,还有半面被墙挡着……”黑崎正良张口结舌,战战兢兢的道。
“他们……他们是……是冲我们来的!?”望着大门后黑压压的人群,连素来言笑晏晏南宫凤姿都有些不寒而栗。
“哈哈哈,看样子我们的面子不小嘛,竟然要劳动十几个门派聚在一起,还特意修了座部屋在这等着。”任逍遥暗道不妙,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样,是把他们引出来一次解决还是……”
“进去吧,留在外面也少不了被群殴,进去谈谈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真宫寺美奈嫣然一笑,竟比任逍遥还要镇定。
“嗯!”任逍遥被她无畏的情绪感染,霎时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众人将马匹、马车停好,走进了这家微机四伏的部屋。
“哗哗哗——”任逍遥的脚步一踏过门槛,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两百多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他,像草原中的饿狼看见羊群般,闪烁着嗜血妖异的芒光。
任逍遥惶若未见,缓步踱向向居中最大的一张圆桌,边走边说道:“三文鱼刺身两份、寿喜火锅两只、天妇罗三份、油扬卷三份、鳗鱼寿司四份、虾卷五盘、清酒十斤。”他的语调悠扬而清越,显得镇定自若,好整以暇。
“三文鱼刺身——没有;寿喜火锅——没有;天妇罗——没有;油扬卷——没有;鳗鱼寿司——没有;虾卷——没有;清酒——也没有。”慢不经意的回答声中,后堂走出一名似是老板娘的美艳少妇,她一袭洁净的农妇装扮,宽大的灰布直领袄松松地套着,仍掩不住胸前骄人的峰壑起伏,襟口敞如荷叶,露出大半截鹅颈也似的酥白粉颈;垂袖卷上几卷,但见玉一般的皓腕随着琴韵翻动,这再粗陋不过的村姑装束穿在她身上,竟比纱衣锦兜更加诱人。
“好厉害的女人,说话前我竟全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任逍遥心中一懔,要知他气机交感的本领已趋化境,方圆十丈那所有细微响音,连虫行蚁走的声音都瞒不过他,唯独老板娘是唯一的意外。
“你这店里究竟有什么?”真宫寺美奈插言道。
“清水、饭团。”老板娘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促狭似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媚。
“只有这些你开什么店!”易天寒猛地一拍桌子。
所有人的脸色立时变了,离任逍遥他们最近的一张桌上,五六名忍者的臂膀已有青筋凸起,大多数人都已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武士刀上。
“这样的地方能吃到饭团和清水已经不错了。”门外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众人侧目望去,但见一个身材虽瘦如竹竿肩膀却宽得出奇的黑衣人推门走了进来,背后斜背着一根黑竹竿,把一顶破旧的竹笠低低的压在眉下,只露出左边半只眼睛,锥子般盯着老板娘,“两壶水,两斤饭,快!”
“知道了,就来。”一语未毕,老板娘已然不见,唯有厨房的布幔轻轻颤动。
趁着独臂人进来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的刹那,任逍遥已对部屋内各流派人众的实力有了大致判断。这里一共十七张桌子,除了他们的这张和左右空置的两张及独臂人坐得那张外其余全都挤的满满的,瞧来应该是一派中人占据一张桌子,即共有十四个流派。
这十四派中高手不少,除了坐在服饰迥异的十四位宗主掌门,内中至少还有近三十名上忍,其中以东首第一座的紫衫老者、西首第三桌的长发女子、第五桌的瘦高青年、南首第二桌的独臂武士、北首第一桌的虬髯大汉最为引人注目——这不光因为他们率领的忍者门众最多且坐在主位,更重要的是个个精气内敛,太阳穴高高突起,眼神冰寒如刃,修为绝不在之前遇见仲井和哉、荒木吕彦等之下。
不过最让任逍遥担心非是他们,而是一旁端茶送水的伙计和部屋角落里的三张小茶几旁坐着的五个人。
伙计瘦高长面,鼻头红点满布,两眼不时翻露眼白,颇有点吊死鬼的味道,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竟半点不像是装的,但在任逍遥这等大行家眼中却可断定,他的下盘功夫决不比易天寒、付龙渊逊色。
西南角面坐着两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左首那名身穿湖水绿的窄袖上衣,外罩孔雀蓝的尖领缦衫,袖短覆肩,衣摆只到腰间,两片衣襟扣着胸口一只小小的金丝蝴蝶,裹得一对初初发育的细致乳丘起伏娇绵,差可盈握,下身着一件翠绿色的襦裙,同色系的腰带很宽,仿作男子的围腰形式密密缠起,缠出非常动人的纤细曲线,腰板窄薄,而又不失肉感。
另一名少女头戴帷笠,垂下的纱帷遮到胸口;帷幕虽然从中两分,以便于饮食视物,但纱帷重重叠叠、纹风不动,似乎有三四层之多,再加上她挺胸端坐,不易看清容貌,只是帷隙间露出的肌肤白皙润泽,仿佛光滑的象牙上透出粉酥酥的红润血色;那一勾琼鼻挺直小巧,隔着重重白纱仍能见弯睫瞬颤,可见其浓。
光看两女的肩腰曲线,任逍遥就断定她们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但一路行来他已见惯了精擅养颜之术、分明四五十岁看起来却和垂鬂少女没有两样的扶桑女子,所以根本不敢用原来的眼光妄下判断——武功高强如龙菲芸、真宫寺美奈等此等都不敢妄自言语,她俩却饶有兴致的小声聊得天,时不时还发出银铃般的娇笑,根本没把满部屋的高手放在心上。
北面坐着的是一对锦衣华服、腰悬武士刀的男女,由服色判断,应是夫妻。
男子生得相貌堂堂,偏是长了个鹰钩鼻,使他神情阴騺,予人非常自负的感觉,又使人对他生出自私无情的印象,两鬓灰白,额上隐现横纹,像刻画出过往某段艰苦的岁月,眼神却像市井中的登徒浪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身边美妇。
美妇约莫三十出头,身如柳条、面色白皙,肌肤有着扶桑女子的水灵剔透,身穿淡紫色的轻罗长祆,香肩搭着色泽素雅披肩以御风寒,腰配杏黄色的绫罗绸裙,面容带着一贯抑压下透出来的忧郁神情,仿佛在刻意回避男子的目光。
形似夫妻而神不似,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而对部屋内所有“食客”的武功修为都有个大致估量的任逍遥偏却判断不出他俩的深浅。
东面靠窗的几案旁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年纪与孟飞相若,身材体魄却出奇的高大魁梧,两额微耸,散发披肩,面容森冷,相格独特,鹰钩鼻丰隆高挺,眼眶却深深凹陷下去,暗灰色的眸子呆滞而呆板,竟然是个目不能视的盲人。
按说这样的半残之人本不该让任逍遥生出戒备之心,然则尽管那人远在数丈之外,但任逍遥的目光转向他时,他竟像先知先觉般回过头来,用那双根本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盯着”任逍遥,似乎有着另种方法判断旁人的动作——单就这一种本事,放眼当今中原武林,无人堪与其比拟。
别的不谈,就这五个人,任逍遥自忖若和他们把打起来取胜的把握不到两成!
第三十五卷 第二章 四面楚歌
任逍遥开始后悔,后悔进了部屋,更后悔挑了最中间的这张桌子。
现在的局面是周围强敌环伺,高手之众比起大半年前绝杀倾尽全力在乾德宝库外狙杀龙吟啸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别说什么让易天寒、付龙渊出招时多加留意,以免被真宫寺美奈看出破绽,就是四大高手拼尽全力,想要保护众女冲出这里怕都是力有不歹。
最好的办法本是原地留守,但想从四个方向防住百多名上忍、中忍的合力进击,就算他们五个都已臻至宗师级的境界,真宫寺美奈、龙菲芸、林毓秀的武功亦自不弱,能够确保所有人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的机会亦是微乎其微。
如果坐在墙角,只需应对两个方向,不,哪怕是三个方向的敌人,他都不会紧张成现在这副模样。
看来硬碰硬是决对不行的了,唯有寄希望于通过言语在众多对手之间制造矛盾,分化他们的力量,才有可能化解眼前这天大的危机。
“客官,你们倒底要什么呀。”扮成老板娘的美艳少妇把清水、饭团交给伙计,让他端去带斗笠的黑衣人那桌,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有什么上什么,十三人份。”关键时刻,真宫寺美奈显露出忍者的素质,也让众人紧张的心情稍稍缓和。
“十三份?呵呵,我怕诸位吃不完啊。”老板娘语带双关。
“你哪这么多废话!”易天寒怒从心起,反手就是一掌。
“哎哟,心情不好别拿奴家撒气啊。”老板娘莲步微移,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但易天寒的逆天神掌何等了得,劲力到处,“轰”的一声竟将茅草修建的部屋屋顶击出个大洞,尘泥草屑四散激溅,大堂内顿时乌烟瘴气。
“唰唰——唰唰——”兵刃出鞘的声音不住响起,待得烟雾消散,所有站着的忍者几乎全已持刀在手。
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各位,别紧张,别紧张。”老板娘舞动着手中那块粉红色的绸纱,来回走动,媚眼横飞,“大家都是来吃饭的,何必动不动就拔刀子呢。”
她的话当然没有人听,倒是东首第一座的紫衫老者淡淡道:“各位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怎么教出来的徒弟个个胆小如鼠,稍微有点动静就紧张成这样。”
第五桌的瘦高青年冷然道:“柴田顺庆,你是年纪大、眼睛花,还是只知道说别人不知道看看自己这边。”
柴田顺庆双目异光一闪,瞬又敛起,环目扫过身旁众人,“刚才哪个动过兵刃,站出来,让备前流的清水宗治少宗主认认。”
他这桌有七名忍者拔了刀,却没有一个人肯挺身而出,南宫凤姿刚笑发笑,突见银光一闪,七名忍者手中已多了七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每把刀尖上挑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手是他们刚才用来拔刀的。
柴田顺庆笑了,笑得很得意:“怎么样,我这里没有胆小如鼠的弟子吧。”
清水宗治凛然一惊,狠狠道:“好、好,算你们福智流够狠。”
南首第二桌的独臂武士森然道:“他要不狠,就不叫美浓腹蛇了。”
“哼,就知道说别人,你‘沙褐之蝎’长野业盛能好到哪去。”西首第三桌的长发女子伸个慵倦的懒腰,满脸鄙夷之色。”
“北条智秀,别以为你们北条流和迁一务流结成同盟,备前流就怕了。”长野业盛拍案而起,沉声喝道。
“不怕吗?好啊,那就较量较量。”邻桌的长发披肩的中年男子猛一抬头,双目电芒大盛,显示出深不可测的气功。
“较量就较量,德川宗主,大家都是四国人,我帮你。”北首第一桌的虬髯大汉似望非望的扫视两人,皮笑肉不笑的道。
“想捡便宜么,别忘了还有我们备前流。”柴田顺庆嘿嘿笑道。
“看来他们之间尚有矛盾,只要加以挑拨,不难引得对方自相残杀。”任逍遥心念微动,待要鼓动如簧之舌,忽听身后响起一个阴寒森冷的声音,“喂,说好了大家联手先把人抓到,然后再谈黄金的归属。怎么着,还没动手呢就急着窝里反,是根本没打算合作还是不给老夫面子啊。”这话奇冷奇淡,说出口来,犹如一条拉直的钢线,毫无情感,竟不似人之声调。
任逍遥循声望去,但见角落里一张最破最烂,毫不起眼的矮桌旁坐着个身着灰布长衫,骨瘦如柴,同样毫不起眼的小老头,他留着五缕长须,两鬓灰白,额上隐现横纹,像刻画出过往某段艰苦的岁月。
任逍遥之前不是没有注意过他,是在是他的形貌根本和高手两字扯不上任何关系,但此刻再看却觉他目光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类的感情,说话时的神态看似悠然自得、漫不在乎,却有种难以言喻、邪异莫名的诡奇气质。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任逍遥心中一懔,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更加惊骇。
老头话音甫落,全场立时鸦鹊无声,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众人无不安静下来,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宗主掌门就像老鼠见到猫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不说话了,吵啊,接着吵啊,吵到你们自相残杀,白让对手捡个便宜。”老头一语道破任逍遥的意图。
林毓秀本就胆小,此时望着噤若寒蝉的众忍者,听着老头冷若铁石的言语,心底一股寒意直升上来,“哇”的大叫一声,扑倒任逍遥怀中,呜咽道,“大哥哥,我……我怕……”无力地张开眼睛,泪水淌流。
她的武功得独孤宇亲传,仅在真宫寺美奈、龙菲芸之下,孰知竟给吓成这副模样,南宫凤姿、水芙蓉、苏涵碧等被她感染,亦各面色惨白,不发一言。
“没事,有大哥哥在,谁也别想碰你一根头发。”任逍遥嘴巴说得好听,心里却是叫苦不迭,好不容易找到对方的破绽,有了脱离困境的契机,岂知却给老头简简单单几句话彻底断绝了在对方内部制造争斗的希望。
十四派的忍者,十四派的忍者啊!
只要老头一声令下,面对的就是十四派忍者从四面八方发动的猛攻,他任逍遥纵有通天彻底的本领,恐怕也难避过被乱刀分尸的噩运。
老板娘、店伙计、假冒的夫妇、神秘的少女还有那感觉异常敏锐的瞎子、斜背竹竿的黑衣人,这八个已经让他够头疼的了,再加上这深藏不露的老头和几乎吵翻天的十四派掌门——扶桑武林的高手恁地是多。
怎么办!?怎么办!?
任逍遥反复质问着自己,却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偷眼望向龙菲芸时,见她亦秀眉紧颦,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心中愈发着慌。
事已至此,智取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力敌!
对,力敌!
擒贼擒王,抢在对方行动前,先把老头擒住。
任逍遥打定主意,待要提聚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施偷袭,衣襟却被真宫寺美奈攥住,耳畔同时想起她温婉清柔的声音:“吉弘老先生,您都七十好几了,不在京都纳福,跑来奈良淌这浑水做甚。晚辈要是没记错,你老在稻叶山城有万亩田庄,区区三万两黄金该不放在眼里吧。”
老头捋须笑道:“哈哈哈,倒底是真宫寺龙炫的女儿,老夫隐居江湖数十载,形貌早已大变,没想到一眼就给你认了出来。”
真宫寺美奈冷冷道:“吉弘统幸,世鬼忍者流创始人,三十年前威震关东,江湖人称‘越后之龙’,曾以一己之力挑战七大派,连败六派掌门,连我爹爹的恩师铃木博文都折在你的‘蜻蜓切’之下。幸亏时任七大派总掌门的是飞天御剑流前宗主、扶桑武林的神话人物、‘忍术之圣’岸本齐史,否则……”
“否则现在的扶桑武林早就是我世鬼忍者流作主了。”吉弘统幸狠声截断,阴恻恻笑道,“如今岸本齐史已然入土,你爹又窝在虚夜宫里不敢出来,老夫重出江湖,普天之下谁人能敌,若非当年欠久保功介一个大大的人情,早就杀到静灵庭去找岸本齐史的徒子徒孙了,才懒得和你们动手呢。”
第三十五卷 第三章 疯子再临
任逍遥始知真宫寺美奈拉住自己的用意,吉弘统幸能以一己之力独败六大派掌门,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嚣张的言语,足见其实力超卓,就算自己趁其不备,暗施偷袭,三两招内也决难将他拿住,更加收不到先声夺人的奇效。
擒贼擒王的战略已经不可能了,难道除了硬拼再没有其他办法!?
柴田顺庆咧嘴一笑,森然道:“既然大家都听老爷子的调遣,何不立时动手,免得夜长梦多,诸位以为呢。”
众人纷纷点头,似乎任逍遥他们已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易天寒、付龙渊、邓磊几时被如此看扁,个个怒从心起,眼看就要忿而出手,却听吉弘统幸淡淡道:“我们十四派确是统一行动,但角落里坐着的五位还不知是什么打算。怎么样,合力收拾掉他们,然后再谈分黄金的事。”
什么,他们不是一伙的!
任逍遥心念微动,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孰知五人径自埋头吃饭,无一答话,全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吉弘统幸脸上泛起冷酷的神色,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怎么,老夫的问话不值得你们回答么。”
五人仿佛没听到般,依旧自顾自的吃饭。
任逍遥何等聪明,不失时机的冷笑道:“哼,什么普天之下无人能敌,原来都是吹出来的,除了贪图金银的无耻小人,真正的高手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全场一片哗然,十四派忍者纷纷鼓噪起来,尤其是尤其是世鬼流那边站着的七八人,纷纷破口大骂。
数十年前世鬼流在吉弘统幸的统领下曾风光一时,声威直逼七大派,但随着他败给岸本齐史忿而隐居,拥有近千徒众的世鬼流从此一蹶不振,彻头彻底的沦为三流门派,受尽世人的白眼和讽刺,总算熬到吉弘统幸重出江湖,兵不血刃的就让十四派俯首贴耳、甘心顺从,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都趾高气昂、自以为是起来,任逍遥稍加调唆,想也不想便即擎刀在手,若非有桌子挡着,早冲过去砍了。
五人还是没有动静,吃饭的吃饭,喝水的喝水。
时值此刻,任逍遥也开始糊涂起来,当初他以为这五人还有店老板和伙计全是十四派一伙的,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瞧这五人……不,七人的态度,似乎是想十四派和己方先斗一场,然后坐收渔人之利,但他们七个倒底是两两成群,各怀鬼胎,还是像十四派那样结成同盟就不得而知了。
吉弘统幸估计也是考虑到这点,狡目一转旋又坐了下来,回复先前的淡漠之色,众门人见他如此,哪个还敢再动,纷纷还刀入鞘。
喧闹的大堂再度安静下来,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虽然还有许多让人迷惑不解的地方,但大体的局势再明(随时随地随心所欲阅读精品小说了不过——任逍遥他们、十四派联盟加上可能是这七个神秘人物,至少是三方聚在部屋里正相互角力,任谁稍有不慎吐出一句妄言,都有可能遭来灭顶之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在后堂“忙活”的老板娘和东抹抹、西擦擦的伙计,所有人就像给施了定身法般,全都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吱呀”打开,一走进来个发须眉俱白的的老人,身形佝偻,瘦骨伶仃,眉梢额角满是凄苦的深刻皱纹,一副饱历世情、行将就木的凄苦模样。
搀扶着他的是个腰肢婀娜、容貌清秀的垂鬂少女,小小的瓜子脸蛋儿怕没有任逍遥的手掌大,身段极是苗条,斜挽了个既俏皮又妩媚的坠马髻,但酥胸高耸、腴腰腻润,周身有种说不出的娇悄妩媚,看得人心魂一荡,情难自己。
清水宗治最是好色,见那垂鬂少女丰胸纤腰,玲珑有致,出落得冶艳动人,顿时欲念倍增,全然忘了周围紧张的形势,不怀好意地走上前去,淫笑道:“小妹美,陪着爷爷出城来玩?唉呀呀,这年头外面可不安全,什么时候遇上坏人你们祖孙仨都得没了性命,还是跟我走罢,本少爷会好好疼你的。”心中已有点魂不守舍,伸手要去摸她高耸的胸脯。
垂鬂少女吓得花容惨白,竟不知退避躲闪,眼看就要给他抓个正着。
任逍遥见清水宗治公然欺辱少女,心中大怒,抓起支筷子就要甩出,打算敲断他那不知廉耻的禄山之抓,岂知却给真宫寺美奈拦住。
几乎就在同时,门口闪过一抹红影,众人尚未看清便见清水宗治“啊”的一声怪叫,身形暴退数丈,捂着那活“哎哟”“哎哟”的痛呼起来。
什么人如此厉害,众人不约而同的泛起疑问。
待得清来人,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粉嫩的小手攥着把尺许长的小小武士刀,刀鞘前端加装了滑轮,“咿咿呀呀”的往前推着,她的个子矮小,不及常人一办高,眼睛又看着前面,全然没有主意到前方,冲进大堂时给门槛一绊,整个人平飞出去,脑袋不偏不倚,正巧撞着清水宗治的的宝贝。
清水宗治没抓到少女,反给个小姑娘弄得如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羞愤之余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小女孩身上,猛地扬手拍出。
这一掌蕴含了他十成功力,若给击实非立毙当场不可。
作为忍者来说,欺凌老幼乃是大忌,别说十三派掌门暗暗皱眉,众多弟子亦现出鄙夷之色,但毕竟是相互合作,谁都不愿意出手阻拦,免得伤了和气。
“轰!”掌劲结结实实的击在胸口,发出一声闷雷似的暴响,却没有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因为被他打中的是任逍遥,而那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早已被任逍遥一推一送,去到了安全的地方。
“你……你怎么……”清水宗治误打误撞,击中任逍遥胸口檀中要穴,对方却似全无知觉,大感诧异,“你怎么一点事……一点事都没有。”
任逍遥面露不屑之色,冷然道:“哼,这样的掌法也想伤人?”
清水宗治知道凡是护身神功,全仗一股真气凝聚,一开口说话,真气即散,不等他住口,又出拳打去,砰的一声,这一次是打在小腹。
任逍遥微一冷笑:“别废力气了,练个十年再来吧。”
几百双眼睛看就在周围,清水宗治岂肯善罢甘休,掌出如风,砰砰接连四计重手,明明都打在对方身上,任逍遥却笑嘻嘻的受了下来,竟似不关痛痒,开碑裂石的劲力,在先天无上罡气的护持下便如清风拂体,柔丝抚身。
备前流素以体术著称,清水宗治外号“一拳断嶽”,虽然有些夸大,但掌力之强,在扶桑武林还是能排上数的,如今连出四掌,全成了白费力气,众人无不震惊,之前柴田顺庆因他一句话被迫让门中弟子自断手腕,心中十分记恨,见他大大出丑立时怪叫道:“好一个‘一拳断嶽’啊!那么四拳便断甚么?”
幸好清水宗治一张脸膛本来黑黝黝地,虽然胀得满脸通红,倒也不大刺眼。
“菲芸,照顾好这个小妹妹,不许任何人伤他。”任逍遥洒然转身,走到老者跟前,和声道,“这里不安全,您和孙女还是走远些的好。
老人感激的看了他眼,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弯下腰去,剧烈的咳嗽起来,搀着他的小姑娘一边给他拍背,一边解释道:“爷爷的老毛病犯了,得喝热茶,方圆数里只有这家店铺,所以……”
任逍遥截断道:“老板娘,烧壶热水来,快!”他出手救人,实属万不得已,敌对的两方很有可能突然发难,老人和姑娘在这呆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烧水么,给我也来一壶!”倏地一把柔和沉郁,非常悦耳的低沉男声在门外响起,任逍遥定睛一看,不由倒抽口凉气,朝客栈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掳走高良杏奈的蒙面青年和那同他大战一场,险些让他丧命的“疯子”!
第三十五卷 第四章 形式逆转
看到这个人,任逍遥的脸色顿时暗沉下去,要知道部屋内数以百计的敌人之所以没有行动,全是因为三方势力彼此忌惮,在相互对峙的情况下形成了某种暂时性的“默契”,一旦这种“默契”被人打破,面对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冲击。
方才他为救小女孩,挨了清水宗治几计重手,表面看来是以超卓的护体神功震慑全场,实则是向两方势力发动的公然挑衅——在你们眼皮底下,本公子肆无忌惮的“行侠仗义”,别说区区一个备前流,就是所有人一并上我也不放在眼里。
吉弘统幸老奸巨猾,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轻易出手,但其他人的态度就说不准了,毕竟他们都是一派宗主,加上和备前流又是同盟的关系,这样的肆无忌惮的公然挑衅很容易激起公愤,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动手,就如火星掉进油桶,一发不可收拾——他任逍遥武功如何扶桑武林早已人尽皆知,多余的不用再说,单就破掉绝对防御,以一己之力令青木俊志甘愿认输,在场的百多名忍者就没有一个敢轻易碰他,因此任逍遥才敢冒险出手,救下闯出大祸的小女孩。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偏偏就在这时候,那个对任逍遥没有丝毫忌惮,反倒让任逍遥无比忌惮的“疯子”出现了,以他好勇斗狠、一味追求厮杀快感的特殊性格,保准看到任逍遥后立刻拔刀出击,管你周围坐着的是些什么人。
没等任逍遥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疯子”已然哈哈大笑,在全场人众满怀惊异的眼光中提步跨过门槛,径直朝任逍遥走来。
怎么办!?怎么办!?
他要一动手,众人必群起攻之,别说自己没有活路,众同伴也要完蛋。
先发制人么?不行,别说自己有伤在身,就算状态良好,两三招内也休想奈何对方,何况同他走在一起的蒙面青年也是高手,就算和他几乎心意相通的龙菲芸及时帮忙,想在众人出击前化解近在咫尺的危机无异于痴人说梦!
五丈……四丈………三丈……
“疯子”越走越近,任逍遥的整个背脊已然全被汗水浸湿,颤抖的右手明明握住了冰魄玄霜剑,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小剑——”身后突然响起银铃般悦耳的呼唤,接着肩膀仿佛给什么东西一触,一抹红影以肉眼难及的高速瞬间闪到了“疯子”的肩头。
任逍遥定睛看时,差点没惊得让下巴脱掉。
——红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他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而从她飞纵过去的速度和踩在自己肩膀上借力跃起的轻微触觉没有七八年湮浸轻功的修为是决不可能办到的。
小女孩横看竖看也就七八岁,难道她是在娘胎里开始练武的!?
“小剑,有人欺负我。”小女孩嘟努着嘴,举手朝清水宗治一指。
“疯子”头也不转,仅用眼角余光一瞥:“哼,这种废物自己处理便是,告诉我做什么。”清水宗治的武功和他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好歹还是一派掌门,若说这小女孩都能将其“处理”掉未免有些夸大。
全场爆起满堂哄笑,所有人都认为“疯子”是在信口开河,但曾经和他斗个你死我活的任逍遥却清楚的知道“疯子”决不扯谎。
他说小女孩能,小女孩就一定能!
天呐,对方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为什么连个小女孩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小女孩眨眨泉水般纯净的大眼睛,娇声道:“本来我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的,大哥哥却抢先把我推开了。”
“疯子”咧嘴一笑:“是他啊,哼!备前流的狗崽子们,还不过来磕头道谢,若非这小子出手快,你们宗主早就见阎王了。”
清水宗治年轻气盛,岂能受的了这等折辱,直给气得火冒三丈,须发皆张。
任逍遥有心让十四派和“疯子”他们先斗一场,悄然退了开去。
清水宗治没了顾忌,虎吼一声扑向小女孩,掌风强劲,来势迅疾,尚未近身,已有一股寒气逼人眉睫。
小女孩嘻嘻一笑,学着任逍遥的语调道:“哼,这样的掌法也想伤人。”口中说话,手里却未闲着,红影闪动间,小小的武士刀已然出鞘,攻击全不讲招式路数,直似童子无赖的打架一般,却偏偏瞧不出有丝毫破绽。
她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有人却比他更快,谁?
垂鬂少女、搀着老者的垂鬂少女!
电光火石间,她右手食指上已多了个纯银打制的指套,针尖般锐利的顶端闪烁着耀人眼目的寒芒。
“啊”清水宗治一声惨叫,捂着脸颊脸颊趔趄跌退,鲜血顺着指尖潺潺涌出。
一招,只一招,垂鬂少女只用一招轻而易举的攻破了他的呼啸而来的掌风,在清水宗治黝黑的脸上划开了一条寸许长的伤疤。
好快,好快的动作!任逍遥心头一懔。
“你……你抢什么,小剑都说了,这人要留给我的。”小女孩满脸的不高兴。
垂鬂少女甜甜一笑,悠然道:“哼,谁让他想调戏我来着,活该!”
“好了,好了,今天来这是有正事的,别胡闹。”老者直起身来,神情遽变,先前老弱佝偻之态尽去,更流露一股武林宗师的气派。
任逍遥看得目瞪口呆,若说小女孩会武功是他一时疏忽,未有察觉,老人和这垂鬂少女修为却是真真正正瞒过了他的敏锐灵觉!
“该来的都来了,该办正事了罢。”蒙面青年环目扫过大堂,冷冷道。
“急什么,还没到动手的时候。”“疯子”信步走到空桌旁,含笑瞥了任逍遥眼,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喂,说好了半个时辰内必须把事办完,你……”垂鬂少女似乎有些不满。
“哈哈哈,对付他们半盏茶功夫都有多。”“疯子”一脸鄙夷之色。
十四派人众听得这伙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早就心生怨气,这会被公然视作废物,那还不立时鼓噪起来,“你说什么,有种的再说一遍。”“想死是吧,看大爷不好好教训你!”“大伙一起上,把他们乱刀分尸。”
“呵呵,恶狗们开始狂吠了。”小女孩捂着嘴巴,咯咯娇笑。
这话等若火上浇油,原本的端坐的十三位掌门神情全都变了,柴田顺庆眼中杀机大炽,长野业盛霍然站立,德川隆丰瘦骨嶙峋的大手上已有青筋凸起,北首第一桌的虬髯大汉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武士刀……大战一触即发!
北条智秀忽然一拍桌子:“你们谁都不能动,谁动谁就死。”
柴田顺庆大喝道:“怕什么,他们充其量也就十三人,我们十四派……”
北条智秀不搭理他,径自转向吉弘统幸:“老爷子,你看……”
吉弘统幸也不理他,望着白发老者阴恻恻笑道:“行啊,这一手欲擒故纵、声东击西玩的真够漂亮。”
白发老者淡淡道:“三十年前我被你摆了一刀,三十年后该还回来了。”
吉弘统幸面孔一板,“难得啊,鸡毛蒜皮大的小事竟然记了三十年。”
白发老者捋须笑道:“彼此彼此,你还不是恨了岸本齐史三十年,恨到连老夫的样子都认不出来。”
吉弘统幸缓缓摇口:“唉,怪我一时大意没有瞧出年近耄螫,衰老至斯的你,否则早就动手了,何必拖到现在。”
白发老者功聚双目,“事已至此,你还想打。”
吉弘统幸苦笑道:“不,现在还没到决战的时候。”说罢长身而起,径直朝门外走去,世鬼流众忍者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晃眼功夫便散的干干净净。
十三派忍者本以吉弘统幸马首是瞻,哪知他第一个开溜,不由面面相觑。
清水宗治捂着鲜血淋漓的脸颊,狂叫道:“老鬼走了,大伙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并……并肩子……并肩子上啊,把这伙人乱刀分尸!”
全场寂静,无人应答,清水宗治愈发激动:“怕什么……你们怕什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种人有什么好怕!”
众掌门被听他说得不假,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唯有北条智秀端坐原位,露出一个似是怜惜他无知的悲戚表情,“别打了,收手吧,你脸上的伤是“蜂纹华”,只要再中一击,神仙都就不回来。”
清水宗治身躯剧震,面色陡变,眼孔中的瞳眸猛地睁大,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物事:“蜂……蜂纹华!你是说我……我中了北辰一刀流的密技‘二击皆杀’,这个女人,伤我的……伤我的这个女人是……是护宫……护宫十三番队二番队……二番队副……副队长梢绫……梢绫碎蜂!
第三十五卷 第五章 意想不到
北条智秀面色惨白,嘴唇打着哆嗦道:“如果……如果我没有猜……猜错,那个蒙着面……蒙着面的青年是……是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小女孩是……是十一番队副队长……草鹿八千流,白发老……老者是一番队……队长山本元柳……斎重国,最后……最后一个则是十一……十一番队……队长……江湖人称‘千人……千人斩拔刀斋’的更木剣八。”
清水宗治一阵哆嗦,“腾腾腾”倒退数步,“更木剣八……更木剣八,拥有北辰一刀流历代授予最强忍者的封号‘剑八’、普天之下除真宫寺龙炫外唯一让青木俊志不愿与其硬拼的更木剣八……”话尤未落已然“扑通”坐倒。
甚么,这个疯子竟是北辰一刀流的人!
任逍遥这一惊非同小可,满怀诧异的望向真宫寺美奈。
真宫寺美奈甜甜浅笑,示意他安静坐着,不用再管接下来的事。
北首第一桌的虬髯大汉“霍”的站了起来,厉声道:“北条智秀、清水宗治,你们两个在怕什么!就算他们都是北辰一刀流的人,充其量也就十几个,根本成不了气候,就算打起来我等以十对一尚还有剩,何况……”
北条智秀截断道:“收手吧,事已至此,我们没有胜算的。”
虬髯大汉忽然冷笑:“哼,你们畏敌如虎,老子偏不信邪,看着吧,我们濑户流是怎样对付北辰……”
“你当真想打,当真不怕死?”背着竹竿的黑衣人缓步走近,破旧的斗笠低低的压在眉下,只露出左边半只眼睛,锥子般盯着虬髯大汉。
“哼,老子从来说一不二!”虬髯大汉的手已然按住了刀柄,众门人亦纷纷围了过来,顿时将黑衣人围在中间。
山本元柳斎重国、梢绫碎蜂、日番谷冬狮郎等相视一笑,根本没有过去帮忙的意思,草鹿八千流还从衣兜里摸出一大把吃食,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住手啊,你这么冲动会把我们全都害死的!”北条智秀急叫道。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是谁?是不是已经忘了我练的是什么功夫?”
北条智秀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神原康夫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我也知道你自从输给高良美雪一次后,四年来对手战关西七大派高手连战皆捷,上个月居然只用一招就将铃木流上忍祢宜右信刺斩于刀下。”
神原康夫冷笑道:“我在一招间杀掉的人并不是只有祢宜右信一个。”
一刀夺命,这是何等凌厉恶毒的剑法。
“但我敢保证你在一招间绝对杀不了北辰一刀流的人。”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北条智秀,另一个则是黑衣人。
斗翌忽然飞起,掉在一旁的桌面上,窗外射入的阳光照上黑衣人的脸,一张就像是屠夫肉案船刀斑纵横的脸,右眼上也有个“十”字形的刀疤,像个铁枷般几乎把这只眼睛完全封死,却衬得他另外一只眼中的寒光更厉。
北条智秀的瞳孔猛地放大,背心尽是冷汗,因为她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阿散井恋次,六番队副队长——“蛇尾王”阿散井恋次。
神原康夫大喝一声,促然拔剑。
他拔剑的方法完全正确而标准,速度也够快,却仍比阿散井恋次用他那瘦骨嶙峋凸起的大手,反手去抽肩后的漆黑竹竿要慢上一截。
神原康夫的刀尚未砍到对方胸口,阿散井恋次的竹竿——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端嵌着锋刃的竹剑已然递到了他的眉睫前。
神原康夫骇然疾退,速度依旧快的惊人。
阿散井恋次根本没动,只是竹剑往下一劈,敲在神原康夫的腕骨上,
“当”的一声响,武士刀落地。
神原康夫这个人也好像忽然自高楼落下,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一切他一心想掩饰住的弱点忽然间就全都暴露了出来,他的自负,他的自傲,他那自以为经过经过千锤百炼已趋完美岂知却漏洞百出的招式……甚至连他衣领和袖口被磨破了的地方都在这一瞬间让人看得很明显。
可是已经没有人愿意再看他一眼,因为他输了,只一招他就输了。
神原康夫慢慢的弯下腰,慢慢的拾起被击落在地上的剑,一步步向后退,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阿散井恋次的竹剑——他的手在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好像知道自己每退一步就距离死亡更近─步。
阿散井恋次面无表情的瞧着神原康夫,似乎根本没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但神原康夫依旧在退,他退,他的手下也在退,其余十二派忍者看在眼里,莫不心惊胆寒,生怕对方掉转矛头。
柴田顺庆忽然道:“诸位,迸力上啊,再不拼一拼大家都得死!”福智流众听他号令,齐齐冲向几案旁坐着的那个瞎子,柴田顺庆自己反倒站在最后。他“美浓腹蛇”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平日里像个慈和老者,道貌岸然,但凡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只求自己保命,哪管手下众人的死活,这回带头叫嚣着“拼一拼”,早就做好了两种打算:若是赢了,他带头叫战,功劳最大;若是输了,就靠众人替他挡住北辰一刀流的众多高手,自己逃命去也。
这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但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这里坐着的不光是北辰一刀流,还有任逍遥等一行,十四派在行前早就估量过对方的实力,没有吉弘统幸居中坐镇,他们连这批中原人都对付不了,更惶论还有护宫十三番。
动手的只有他福智流一派,而且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只听得啊哟啊哟、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冲在最前的几名忍者手腕一一中招,一一撤下兵刃。
任逍遥瞧在眼里,禁不住暗自叫好。
原来每一名忍者被砍伤的都是手腕“太渊穴”,这“太渊穴”在手掌后锐骨之端,中刀之后,手掌再也使不出半点力道,黑衣人攻敌的招式各不相同,但所刺之处却全然一致,而且明明是用刀劈,击出来的伤口却似被剑尖点中一般,仅有一个小小的红点,自惨呼发出到跌坐在地,竟没有半滴鲜血溅出。
黑衣人不疾不徐的漫步而来,遇有福智流忍者上前阻挡,他武士刀一颤,呛啷一声,便有一件兵刃落地,看得剩余十二派个个目瞪口呆。
柴田顺庆见势不妙,身形一晃转身便走,朝着窗口飞速掠去,黑衣人为余众所阻不及追赶,任逍遥正要“仗义援手”,衣角却又给真宫寺美奈扯住。
“放心,他逃不走的。”真宫寺美奈嫣然一笑,柴田顺庆却已接连越过几张桌子,离窗户不到数丈。
“飕——”风声乍起,众人只见后堂的帘幕晃了一下,接着柴田顺庆就给人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拎了起来,“哎哟”“哎哟”的哼哼着。
只有任逍遥、孟飞等看清楚了是老板娘从后堂纵出,以迅似鬼魅、肉眼难及的高速拦在柴田顺庆跟前,虚晃一招骗得柴田顺庆抢先发力,接着身形回转,步法陡变,从他身旁极窄的寸地绕将过去,左手制住他腕脉,使他无法发力,右手掐住脖颈,瞬间制住了之前疯狂叫嚣、不可一世的柴田顺庆。
“二番队……二番队队长、‘瞬神’——四枫院……夜一、九番队队……队长、‘螟蛉飞蝗’东仙要!”北条智秀脸容煞白,失声叫道。
“北条宗主好眼力,不知是否认我我们几个呢。”北面坐着的是那对锦衣华服、腰悬武士刀的男女同时站了起来,男子嘴上说话,眼睛依旧盯着身前美妇,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无暇的艺术品,美妇“哼”了一声,忿忿然别转头去。
“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副队长伊势……伊势七绪……”北条智秀不停的打着哆嗦,“西南角的两位……两位姑娘……应该是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十番队副队长……副队长松本乱菊,店伙计则是……则是七番队副队长射场铁左卫,护宫十三番……护宫十三番的正副队长有一半……有一半聚在这里!”
第三十五卷 第六章 黄雀在后
此话甫出,全场哗然,要知道北辰一刀流高手之众冠绝扶桑,护宫十三番队的任何一名副队长甚至是第三席、第四席的实力都比寻常门派的宗主、掌门要超出一大截,开价十万两以上、许多大型门派执行起来需要倾朝而出的“超甲级任务”,交给北辰一刀流来做出动的最多只是一个番队,像今天这样聚集了六名队长、七名副队长,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你们……你们不是要……不是要守护虚夜宫吗,怎么会……怎么会来这里,真宫寺龙炫明明说了……明明说了要……保护三皇子惟光,为甚么……”德川隆丰如遭雷殛,整个人傻坐在那里,全身哆哆嗦嗦,连个问话都说不完。
“虚夜宫嘛自然要守,但大小姐既已进入奈良城方圆二十里的地域,就是回到我们北辰一刀流的势力范围……”阿散井恋次面孔一板,双目精芒迸射,森然道:“哼哼,谁敢在此妄动刀兵,谁就要付出代价!”
“恋次,不要吓他们嘛,毕竟人家赶了几百里路,好不容易才聚在这里,咱们就算不尽尽地主之宜,好歹看在同为忍者的份上说话留点情面。”四枫院夜一将柴田顺庆往墙角一扔,拍了拍手,好整以暇的笑道。
“拆了小店,盖了部屋,有桌子、有椅子,有水有饭,还让老子干了半天的跑堂,哪里亏待他们了。”射场铁左卫淡淡道。
“什么!?这间部屋……这间部屋是你们盖的!?那……那……”长野业盛浑体剧震,背脊冰冷,脑子一片空白,“那之前四处走避的百姓、绕道而走的官军,还有好心指点道路的老妪也是……也是你们安排的!?”
“对啊,若非如此,你们岂肯舍弃大批部众和早已布置好的机关陷阱,守在这间‘通往奈良的必经之路上唯一一间旅人会歇脚停留的部屋’里,等着我们从虚夜宫赶来合演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呢。”四枫院夜一满脸得色。
“表面看来我们北辰一刀流收缩防线,全力护卫虚夜宫,在外执行任务的十三番队部众被悉数召回,实际上最近新成立的隐秘机动部队依旧潜伏在奈良城内外的个个角落。”东仙要接口道,“诸位刚一进入黑曜林,消息就就传到了宗主那里,往后的所有行动全都处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
“别看备前流的清水宗治少宗主和柴田老头唇枪舌剑,其实早就暗中联手,准备在擒住大小姐之后突然发难,抢了诸位的花红;‘沙褐之蝎’长野业盛也够厉害的,表面看来特立独行,从不拉帮结伙,和北条智秀吵起来还要靠他神原康夫‘仗义’援手,背地里却拉拢了好几个流派;当然,她北条智秀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头和德川隆丰的迁一务流结成同盟,那头却悄悄联合义经流、中川流,打算事情一了就反咬一口,就把迁一务流吞掉……”
“别听他们胡说!”几乎是在同时,清水宗治、柴田顺庆、长野业盛等一齐叫了出来,接着不约而同的顿住语音,面面相觑——东仙要的话显然半点不假。
任逍遥心中一懔,好一个真宫寺龙炫,好一个北辰一刀流,撇开眼前十三名武功超卓的正副队长不说,单就这手欲擒故纵的妙计和在十四派众人全无查知的情况下掌握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无愧于七大派之首的称号,当然也大大超出了他们临来扶桑时对其实力的综合估量——幸亏真宫寺龙炫并未像易天寒、付龙渊预想的那样虐待花事君,否则真要动手抢人……他们怕是没有命再回中原。
“呵呵,说起来还真得谢谢在场诸位呢。”松本乱菊环目一扫,笑着道,“我和雏森、夜一、七绪自从出师后,已经有十几年没在一起执行过任务了,难得今天凑到一起,不痛痛快快打一场岂非可惜。”
“打……真的……真的要打。”北条智秀呆了半晌,双唇翕动,好不容易才从牙根里迸出这几个字,他的脸色不是难看,是很难看,非常的难看。
放在平日,这样的结果或许会让十三派众人引以为傲——一批不成气候的二流门派联合起来竟能对上北辰一刀流十三个队长、副队长级的高手,传到哪里都能大涨颜面,甚至成为日后想向道中人炫耀的资本……
但在此时此刻,当着此情此景,众人心中有的只是恐惧、无尽的恐惧。
自从二十余年前飞天御剑流前宗主、‘忍术之圣’岸本齐史归隐江湖,继任的加腾鹰在七大派总掌门争夺的比拼中败给甫从中原归返的真宫寺龙炫以来,北辰一刀流就成了扶桑武林的绝对权威,真宫寺龙炫一手建立的护宫十三番更是威名远播,被誉为“勇武和忠义”的代名词。
廿载以来,施尽种种卑劣手段、企图撼动北辰一刀流权威的奸佞嚣小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得以善终,运气好的受点小伤,得个教训,运气坏的再也走不出虚夜宫的大门——连大门都没进就去见阎王的当然也不在少数。
眼前局势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方非但调用了新成立的隐秘机动部队,还大张旗鼓的出动了护宫十三番的一半高手,决不仅仅是要护送真宫寺美奈他们安全归返那么简单,而是想杀鸡儆猴,将他们十三派斩尽诛绝,给所有在伊贺谷的唆使下妄图与北辰一刀流为敌的流派一个教训,一个血的教训!
“你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大不了……大不了老夫……亲自登门,向真宫寺掌门谢罪。”柴田顺庆强撑了站了起来,边说边朝清水宗治打眼色。
“凭你也想见到宗主,做梦呢吧。”京乐春水冷然道。
“不是做梦,是玩鬼。”四枫院夜一“咯咯”娇笑,“十四派的其余人众全都埋伏在西北方向的一处小山后,人数约在七百余间,虽然高手不多,要把部屋围住尚还绰绰有余。吉弘统幸老谋深算,想让我们替他灭了这中看不中用的十三派,肯定没有回去通知他们,柴田老鬼呢又怕死,只好让兜里装着烟火弹的清水宗治发出讯号,召集部属来营救自己,我说得没有错吧。”
“你……你……”柴田顺庆脸容扭曲,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什么你,想叫人就叫呗,本队长决不阻拦。”四枫院夜一笑嘻嘻的让开道路,望着清水宗治道,“好色的小鬼,还不快些发讯号,胆敢调戏碎蜂妹妹的男人死的就剩你一个了,再不找人帮忙就要尸骨无存咯。”
“不嘛、不嘛,这个混蛋留给我,我要好好教训他。”草鹿八千流身形一晃,竟然跳到了清水宗治肩上,扯着他的头发叫道。
“下来,下来,你给我死下来。”清水宗治怒从心起,伸手去抓草鹿八千流,却怎么都挨不着他,空有一身武功,愣是甩不脱个小女孩。
“不下、不下、就不下,除非你给我吃金平糖(八千流的最爱,将冰糖在水中溶化后将其煮干,加入小麦粉制作而成的甜食,特征是周围有碎小的疙瘩)。”八千流一吐舌头,在清水宗治的肩膀了来回跳跃,接连躲过他无数重手。
清水宗治又惊又怒,偏却奈何不了她,加上之前一招就给梢绫碎蜂所伤,自知动起手来必无幸理,心中一急竟然发起狂来,切斯底里叫道:“滚、滚、他们都给我滚,老子是天下第一,老子谁都不怕!”
“咦,这是什么?”草鹿八千流蹦来跳去,忽然看见清水宗治怀中有个朱红色、拇指大小的短管,顺手拿了出来,好奇的把玩着,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拉环,登时一阵尖锐的哨声从管中发出,笔直射出窗口,在半空呜呜呜的响个不停。
不消片刻,西北方向蹄声如雷、尘头大起,八九十匹骏马疾风般奔驰过来,后头跟着六七百服饰各异的忍者,均自手持利刃、气势汹汹,有如千军万马一般,众骑士奔到近处,拉马分为四股,后面跟着的忍者依次转向,由东南西北四方包抄过来,顿时把整个部屋围得铁桶似般严密。
第三十五卷 第七卷 人兽大战
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人众,清水宗治忽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北辰一刀流不是了不得么,你们护宫十三番不是够厉害么,有本事就动手啊,外头有我们十三派联盟一千多号忍者,哪个想死的站出来。”
京乐春水转身一瞥,皱眉道:“看见没,世鬼流忍者也在混在里面,看来
吉弘统幸是有意用利用十三派托住我们,自己则……”
山本元柳斎重国捋须笑道:“放心吧,宗主已经安排妥当,虚夜宫的守备足以撑到我们回去,不会有空子让伊贺谷钻的。”
更木剑八虎目闪亮起来,森然道:“这么说今天可以打个痛快了,哈哈哈,——任教主,昨晚你我没打痛快,今天不如比试比试,看谁杀的多。”
任逍遥笑而不语,倒是真宫寺美奈抢着道:“怎么,你和逍遥交手过。”
更木剑八咧嘴一笑:“是啊,在黑曜林里我们斗了百多招,这小子有伤在身,都能逼我摘下头套,武功之高怕是十三番队里无人能及,怪不得能一路护送小姐安全抵达这里,连宗主最为忌惮的青木俊志都自认不敌。”
任逍遥拱手道:“哪里、哪里,更木队长的刀法才是逍遥生平罕见的绝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吹捧”,全然没把窗外杀气腾腾的众忍者放在眼里,其他队长、副队长或自顾自的说话,或者干脆找位置坐下,没有一个搭理
清水宗治,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都是身经百战的绝顶高手,自是屹然不惧,众女看到他们言谈自若,好整以暇,一个个也都轻松下来。
清水宗治自讨没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加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偏还有个草鹿八千流,玩完了烟火弹就推着那把装有轮子的武士刀围着他打转,边跑边咿咿呀呀的叫唤,简直把他当成个木头人。
“诸位,援军既然到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索性把北辰一刀流的人全部做掉,让江湖同道瞧瞧十三派联盟的厉害。”柴田顺庆、长野业盛相互使个眼色,同时站了起来,有门外千多人撑腰,他俩的胆气也壮大不少。
“柴田宗主、长野宗主,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北条智秀打圆场道。
“哼哼,方才老夫受够了欺辱,现在也该把脸面争回来了。”柴田顺庆阴恻恻笑道,“东仙要、四枫院夜一,你俩给我等着,老夫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山本队长,我和射场铁左卫赶来这里布置时,似乎听夫人提起宗主派来迎接小姐的是十四个人,现在看看好像少了一个,未知……”四枫院夜一轻溜溜的转了个身,含笑扫过窗口,“未知呆在外面策应的是三番队队长市丸银还是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亦或是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
“市丸队长和蓝染队长负责贴身保护三皇子,朽木队长、浮竹队长、卯之花队长正浦原队长和其他六位副队长正在虚夜宫四周戍卫。”
“哦,如此说来负责接应我们的只能是……”四枫院夜一秀眸闪亮起来。
说到一半,猛听得远处一声高呼,似虎啸而非虎啸,似狮吼而非狮吼,更像是一人纵声大叫,众人听得这呼号,背上无不隐隐感到一阵寒意。
“七番队队长狛村左阵恭迎大小姐及任教主一行归返奈良。”随着这声响彻天际的长啸,四下里百兽齐吼,狮子、老虎、豹子,豺狼、大象、猿猴、猩猩……多的分辨也分辨不清,跟着蹄声杂沓,千万头野兽从林中奔出,直朝部屋行来。
“兽……兽王狛村左阵!”清水宗治凛然一惊,疾步扑到窗口,眼前登时出现一片奇景,只见黄沙滚滚、烟尘满天,数百只野兽在绿茵从容的平原上分向四方急奔。它们显是训练有素,互相并不厮打抓咬,成群结队,或东或西,奔跑得毫不杂乱,渐渐接近,围成一个大圆圈,反把十三派的千余忍者围在垓心。
部屋外拴着的马匹和众忍者的座骑及时见过这许多猛兽,全都吓得全身酥软,双腿一弯,跪倒在地,只有任逍遥从中原带来风火闪电驹勿自屹立。
十三派的忍者本都训练有素,但眼见无数野兽,鼻管中闻到阵阵腥风,就是胆子再大也给吓得愣立当场——十头八头的狮子老虎他们未必会怕,周围却是千头百头,真要发起狂来岂是人力能够抵挡,所以啊想不怕都难。
忽听一声长啸,兽群向两侧分开,七八只虎豹拥着一头大象走上前来,象背坐着个高挺英伟的粗壮大汉,脸孔虽稍嫌狭长,但却是轮廓分明,周身所有衣物都是用兽皮做成,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不用问也知道正是清水宗治口中的‘兽王’、七番队队长狛村左阵。
狛村左阵拍了拍手,千百头猛兽乖乖蹲伏在地,围成一个密密的***,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闪烁着一点点绿油油的眼睛。屋子里的十三派掌门虽然见过不少大阵大仗,当此情景却也不禁胆战心惊。尤其是清水宗治、柴田顺庆、长野业盛三个,一张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
“怎么样,是不是还想打呀。”四枫院夜一咯咯娇笑,“外面的猛兽是经过狛村队长精心训练的,不比得寻常狮虎,哪位掌门若能冲进阵中支持百数,尽可率领门人安全离去,护宫十三番决不阻拦。”
“此话当真?”神原康夫脱口便问。
“放心,夜一姐姐从来不说假话。”梢绫碎蜂冷冷道。
“好,我去!”神原康夫“唰啦”抽出武士刀,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在他看来,有狛村左阵指挥群兽,门外众忍者一个都派不上用场,而部屋里的他们又决非北辰一刀流众人的对手,留在这里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出去拼一拼。
“撑不住就回来,堂堂一派宗主若葬生禽兽之口传出去可是笑柄的。”阿散井恋次瞥了神原康夫眼,似乎认定他成不过百数。
神原康夫生出遭人鄙夷的耻辱感,猛地发一声喊,纵身往兽群冲去。
蹲伏着的猛兽听得喊声,并不惊动,待狛村左阵举手示意,这才站了起来。
神原康夫越过众忍者,使开轻功,突入兽群。
“一、二、三、四……”
猛虎、豺狼、豹子、狮子、人猿、黑熊……诸般猛兽或抓或咬,纷纷扑上。
神原康夫一看群兽扑来的姿势,便知遇上了生平从所未有的凶险,只好咬牙硬撑,多挨一刻是一刻,见两头猛虎从左右同时扑到,身子一偏,左手疾探,已抓住左边那只猛虎的项颈,迸力甩将开去,接连撞翻几头豺狼,右手武士刀以连圈带扫,斩向另一只猛虎,眼看就要劈中,那虎竟在半空转身,轻松避开,接着张口猛咬,若非他避让的快,整条手臂都要给扯将下来。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呼啦——”一头黑熊举掌派来,呼呼生风,神原康夫本不想硬挡,奈何退路左边退路给猎豹阻住,右边是两头巨猿,身后还有猛虎、豺狼涌来,将四下挤得水泄不通,教他全无山壁退让的余地,没奈何只得双手握刀,全力劈出,试图硬行闯前,从中杀出条血路。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巨猿嗷嗷低吼,蒲扇大的巴掌“呼啦”击出,被武士刀砍个正着。
“没用的,他们带着铁拳套。”狛村左阵微一冷笑,
话音甫落,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巨猿纹丝微动,神原康夫反给震得趔趄跌退,身后一狮一虎扑了过来,喉头发出呜咽咆哮之声,狠狠咬向神原康夫大腿。
神原康夫避无可避,匆忙间回刀一格,虽然挡开了狮虎的扑击,手腕却险些给一旁扑来的猎豹抓开条尺许长的口子。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神原康夫手腕吃痛,急要收招自卫,岂知刀背叫猛虎咬住,愣是抽脱不开,只得弃之不顾,转以双手应敌。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
兽群的攻势连绵不觉,根本没有结印施展的忍术的机会,神原康夫失却兵刃,拳脚又十分有限,断难抵挡尖牙利爪的撕咬,临机一动从身边抓起头豺狼,舞得风雨不透,护住周身各处要害,堪堪又捱过十下。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
群兽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神原康夫举起豺狼向外猛碰,跟迎面扑上来的一头猎豹当头一撞。
豺狼、猎豹都急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咬,一头脸上咬得见骨,另一头颈中鲜血淋漓,群兽见血,更加蜂拥而来,扑上来你一口我一口,将神原康夫手中的豺狼撕得稀烂,最后只剩他左手一个狼头,右手连着尾巴的一个狼臀。
如此一来,情势登时危急,他想再去抓狼,一头恶狼扭头便咬,若非缩手得快,左手已被咬断,同时右边又有两头饿狼扑了上来。
第三十五卷 第八章 义薄云天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
神原康夫竭尽全力,挥拳与猛兽的利爪锐齿相斗,神原康夫指挥大象、猿猴、猩猩等巨兽退开,专以猛虎、豺狼、猎豹、狮子展开围攻,它们训练有素,十分的灵便狡猾,神原康夫几计重招,都给闪避腾挪的躲了开去,自己的手脚反接连被咬,衣衫碎裂,鲜血淋漓,眼见便要命丧当场。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七十四……”数到七十七的时候,神原康夫终于支撑不住,“扑通”栽倒在地,一头豺狼瞅准时机,张开血盆大口朝他颈项咬去,神原康夫自知挡得住这次,挡不住下次,索性放弃抵抗。
眼看他的脑袋就要给整个撕下来,狛村左阵突然一声大吼,群兽立刻停止行动,纷纷退了开去。
禽兽嗜血的特性古来有知,尤其是豺狼,只要一闻见血腥立刻失去理智,即便经过训练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阻止他的行动,偏偏狛村左阵一声吼毕,群兽就像猫儿似的,迅速退开后乖乖趴伏在地,别说动了连看都不看神原康夫一眼。
“兽王”之称固然名不虚传。
“你……你为什么停手,让我死……让我死好了!”神原康夫满身是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满脸悲戚之色,枉他自以为武功了得,想要号令十三派,到头来别说败给护宫十三番的区区一个副队长,就连一群畜生都奈何不了。
“死?哼哼!忍者有忍者的死法。”狛村左阵目无表情,冷冷说道。
“你要我切腹!?”神原康夫心头一懔。
“不光是你,还有这里坐着的其他十二位掌门。”梢绫碎蜂凤目一寒。
“按照忍道上的规矩,擅自侵入别派领地,是杀无赦的大过,而且……”山本元柳斎重国双目射出锐利的神色,一字一字缓缓道:“按照七大派订立的盟约,诸位向鄙派弟子下手,就已成为七大派公敌,后果是什么就不必多说了吧。”
“姐姐、姐姐。”林毓秀拉住真宫寺美奈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山本老爷爷口中的后果倒底是什么呀?”
“灭派!”真宫寺美奈樱唇微张,缓缓吐出两个字。
“啊,这……这也太狠了吧。”林毓秀难言讶异之色的惊呼道。
“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是扶桑武林两大忌,更惶论掌门带头,举派尽出,联合起来以百倍之人力围追堵截。”真宫寺美奈微耸香肩,淡然道,“如果只是部屋里百多人倒好还说,但……你看看外面有近千之众,全是十四派联盟挑选出精锐部属,北辰一刀流添为江湖第一大流派,若放任此事不理,任凭奸佞嚣小横行无忌,日后如何执掌七大派,如何统御扶桑武林。”
“真的……真的要把他们杀光?”南宫凤仪口齿艰涩的问道,她的心地最是善良,不忍看见惨剧发生。
“宗主的意思是……只惩首恶。”山本元柳斎重国缓缓道。
“对,只要各位掌门切腹自尽,你们的手下全都可以安全离开,今天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四枫院夜一还是那副风情万种的姿态。”柴田顺庆、长野业盛、德川隆丰、北条智秀等面面相觑,行动之前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但一方面真宫寺龙炫放出话来,命护宫十三番固守虚夜宫,不理女儿死活,一方面任逍遥武功太强,若不联合起来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加上吉弘统幸的再三唆使这才甘冒大忌,联合起来对付真宫寺美奈一行。
护宫十三番的意外出现,逼迫他们拿出了隐藏的最后实力,却也因此触犯了忍术界最大的禁忌——真宫寺美奈没有说错,光凭这一点,灭了他们十三派都不为过,对方只要求掌门留下性命,而且还是切腹的光荣死法,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悔恨、懊恼、羞愤,潮水般袭来。
他们后悔,后悔为什么财迷心窍,为了三万两花红,甘冒天下之大不为,眼巴巴的赶来奈良,却没有都没有捞到;他们懊恼,懊恼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竞然因为护宫十三番的出现而功败垂成;他们懊恼,懊恼自己勤修忍术、苦练业艺,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仍是不堪一击……
面对一边倒的局势,除了死他们已经没有选择。
“山本队长,你是忍术界的老前辈,也是北辰一刀流的二号人物,恕我多嘴问一句,刚才那话确实是真宫寺掌门的说的么。”北条智秀沉声道。
“宗主的意思我懂,你放心,老夫和在场的众位队长、副队长以护宫十三番的名誉保证,诸位上路之后,我等立时恭迎小姐回返城中,决不留难十三派……十四派的弟兄。”山本元柳斎重国泛起凝重神色,迎上对方疑窦的目光。
“好、好,既如此奴家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北条智秀抽出武术刀,缓缓掉转锋刃,“诸位,我先走一步了。”猛地运力插下。
“叮——”一星芒点闪过,正中锋尖,北条智秀虎口剧震,武士刀脱手飞出,插入墙壁,定睛看时,竟是一根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扑通的竹筷。
“你有这手,昨晚你为什么没用。”更木剑八望向任逍遥,咧嘴笑道。
“用了也伤不着你,何必白费力气。”任逍遥还以一笑,拱手对山本元柳斎重国道:“山本队长,能否看在我面上,饶过在场的十三位掌门。”
“什么!?你说甚么!?”梢绫碎蜂闻言一怔,“饶过他们?你知不知道,若非我等事先安排好一切,大小姐她早就……”
“有逍遥在,我一定能活着回去的。”真宫寺美奈含情脉脉的望向任逍遥,俏脸现出迷醉之色,“在你们看来,或许他只是个来自中原的少年高手,但在我心中,他一个人却能抵得千军万马,无论遇上对手多么可怕都能确保我的安全。”
“哇,大哥哥有这么厉害。”草鹿八千流眨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呼啦”蹦到了任逍遥肩上,拍着手道,“怪不得连小剑都赞不绝口哩。”
“呵呵,一骑当千的本领我未必有,不过若说有人恃强凌弱,欺负到我头上未免……哈哈,未免太过夸张,也太过小觑中原武林的实力。”任逍遥再度向山本元柳斎重国拱手致意,肃容道:“所以,十三派联盟的各位忍者并没有违背武林中的准则,当然也就不存在惩处的问题,还请山本队长收回成命。”
这番话说将出来,既给了北辰一刀流台阶下,又掩盖了十三派联盟以多欺少的事实,甚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可谓高明已极。
“任教主真要维护他们?”本元柳斎重国疑惑道。老成持重、见惯世事的他不敢想象,一个看起来志得意满、武功卓绝,本当自负自傲、不可一世的年轻小伙子竟有如此广阔的胸襟,随随便便的就要饶过方才叫嚣着取自己性命的对手。
“是的,我们中原有句俗话,叫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在场的十三位掌门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并非十恶不赦的奸邪之辈,我想他们之所以为会难美奈全因受到伊贺谷的欺骗与蒙蔽,绝非出于本心,贵派执武林之牛耳,一举一动都是各流派争相效仿的表率,如果能够本着宽厚仁慈之心,给十三派众位弟兄一个认识错误、改过自新的机会,非但维护了北辰一刀流的声望和荣誉,还能给其他被伊贺谷利用,试图违逆武林正道的流派指出一条明路,何乐不为——我说得对么,四枫院队长。”
山本元柳斎重国、四枫院夜一对视一眼,均想:“宗主要杀十三派掌门,实在是出于门派颜面的考虑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既然给任逍遥说通了,也就不存在惩治处罚的问题,何况看‘受害人’大小姐的意思显然也不想追究。
遂道:“好吧,既然任教主开口,就卖他个面子,启程——恭迎大小姐回宫!”
第三十五卷 第九章 含情脉脉
在十三派人众的感恩戴德声中,任逍遥等一行在十四位正副队长的护送下离开部屋,朝着奈良城进发。
路上,大伙有说有笑,一改先前凝重紧张的气氛,尤其是最好玩乐的林毓秀、南宫凤姿还有水芙蓉,遇见同样好玩的草鹿八千流,就像鱼儿遇到水一般,别提有多开心,四个人你追我打,蹦蹦跳跳,为枯燥的旅程平添不少乐趣。
任逍遥也没闲着,四枫院夜一、梢绫碎蜂、伊势七绪等你一言我一语的的把他的出身来历、武功家数还有此来扶桑的目的连带一路上遇见哪些对手、如何取胜什么的几乎问了个遍,有些明明是早已传遍江湖的讯息,却非要他亲口说出。
这刨根究底、什么都要查出个所以然、几乎和审犯人没有两样的问话态度,任谁都要窝火,然而他们几个边问边笑,还时不时的瞧向真宫寺美奈,分明是在替真宫寺龙炫摸清未来女婿的“老底”,容不得他任逍遥不老老实实的回答。
总算应付完她们,任逍遥拉过日番谷冬狮郎,向他问起高良杏奈的情况。
作为真宫寺美奈之前扶桑武林最年轻的上忍,日番谷冬狮郎今年二十六,正值男儿的黄金年华,长得既英俊又潇洒,意态飘逸,儒雅风流,肩宽腿长的身体挺得像枪杆般笔直,额头下一对虎目灵光闪动,英气勃勃,充盈著慑人的魅力,唯一的缺憾就是那张尚带三分稚嫩之气的娃娃脸。
若非任逍遥曾亲眼见他施展武功,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人书生模样,一副世家公子派头的青年竞会是护宫十三番中的队长级人物。
但接下来日番谷冬狮郎的反应更加出乎意料,任逍遥才刚提起高良杏奈,他稚气未脱的嫩脸登时胀红,嗫嚅道:“她……她很好,就住在城西的部屋里,我们俩……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你别误会……别误会!”
任逍遥闻言一怔,日番谷冬狮郎少年得志,武功卓绝、地位显赫就不必说了,单只他俊硕的身板、灵动眼神和娃娃脸的长相就不知有多讨姑娘家喜欢,怎么会像个十三四岁、没见过世面的愣头小子,谈起姑娘家就变得扭捏起来。
身旁的松本乱菊咯咯笑道:“任教主别见怪,别看我们队长早过了元服(十五岁成人,并可以娶妻生子)的年龄,其实从小到大只知道练武,别说娶妻生子,连怎样和姑娘交往都不知道,除了我们护庭十三番的女忍者,他啊连看到夫人的婢女都脸红,更别提在背后谈起谈论了。”
“就是、就是,你说你吧,自己有那么大的宫殿,光大屋就有十几间,却不敢让高良姑娘住进来,非把她安置在城里的客栈,连出宫探望她都偷偷摸摸,生怕给了人撞见,你说你在怕什么。”四枫院夜一忍不住笑了出来道。
“宗主……宗主下令虚夜宫内外戒严,十三番队全体部众进入战备状态,我怎么敢……怎么敢让个外人住在我那里。”日番谷冬狮红着脸辩解道。
“哎哟,说得真好听啊。”梢绫碎蜂掩嘴笑道,“人家雾隐示现流为了保护大小姐,派出了整整五十名忍者,结果在黑曜林遭到十四派联盟的伏击,连领头的上忍‘隐刀’棋木佐兵卫都当场丧生,好在有剑八和你,不然连这小姑娘的性命都难以保全。我就不信了,你照实禀报宗主,宗主会不让他留下。”
“我……”
“我什么我,难道要人家孤苦伶仃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头傻等着她不知几时才会来到奈良的娘亲。”四枫院夜一摆出长辈教训晚辈的派头,“训斥”道,“听姐姐的,回到城里立刻把她送去宫中,你那要是不方便,交给我行了罢。”
“我……我去接啊?”日番谷冬狮郎忽然冒出这句,弄得众人哈哈大笑。
“废话,你救的人当然你去。”四枫院夜一扳起脸孔,努力想要装出严肃的神情,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男女……男女有别,我看还是乱菊去吧。”
“嘿,你把她抱回来的时候该摸的早摸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京乐春水四十有余,却颇有点“为老不尊”的派头。
十三番队任务繁杂,难得有机会凑在一起,日番谷冬狮郎是众人眼中的小弟弟,都二十六七了还没有成家,门派里的漂亮姑娘给他介绍了不知多少,他却成天练武练武,连正眼都不肯看看,难得这次让他救了个美貌少女回来,岂能不趁机撮合,所以才联合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非要日番谷冬狮郎亲自去接。
“不,我……我不能……”日番谷冬狮郎还是不肯答应。
“天呐,你倒底在怕什么,不就是接个小姑娘嘛。”四枫院夜一以掌加额,满脸唏嘘,“堂堂十番队队长亲自前往那是给足了她面子,难不成还要宗主去。”
“日番谷兄是喜欢高良姑娘,这才处处为她着想,对么?”任逍遥拍拍日番谷冬狮郎的肩膀,颇有意味的笑道。
“对啊、对啊,要不然的话,冬狮郎哥哥早就去了,管你姑娘不姑娘,漂亮漂亮不漂亮,他呢就当接了个短程护送的任务,早完成早好,是吧。”草鹿八千流小脚一跳,“哗啦”蹦到了日番谷冬狮郎肩上。
日番谷冬狮郎嫩脸一红,不敢答话。
“哈哈哈,你小子终于开窍了,难得难得。”骑着老虎的狛村左阵驱骑上前,捋须大笑,“要不我们先护送大小姐回宫,然后陪你一块去接高良姑娘。说起来除了剑八、乱菊还有夜一,大伙弟都还没见过媳妇呢。”
“别……别乱讲,我是喜欢她,但……”日番谷冬狮郎急得手足无措。
“爱一个人就大胆说出来,不然缘分会从指尖溜走的。”任逍遥满怀感触,双目神光一闪,旋又敛去,含情脉脉的望向真宫寺美奈。
想到两人间由初识到相知,由相知到相爱,还有在市丸町时那番发自真心、缠绵悱恻的表白,真宫寺美奈顿时晕生双颊,羞涩的躲进了马车,十三番队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啧啧称奇,要知道真宫寺美奈和日番谷冬狮郎一样,从小到大除了朝夕不缀的习练刀法、忍术,从来不曾接触过外人,更别提男女之间的情爱,没想到出去一趟再回来,芳心已被任逍遥缚获,“风流盗侠”果然名不虚传。
“缘分……溜走……”日番谷冬狮郎怔了一怔,反反复复的念叨这几个字。
“大宋乃礼仪之帮,任教主一定知道怎样搏取姑娘家欢心而又不让我们队长觉得破坏了人家的‘清誉’。”松本乱菊笑问道。
扶桑乃蛮夷之帮,婚姻嫁娶向来随意,通常只要两家门当户对,连媒人说和都用不着,男方派个家臣过来讲明用意,谈好嫁娶的各个细节,再把看中的姑娘接走便算是嫁过去了,更别提他们这些提素来随意的江湖中人。
不过随着近年来两国贸易往来日趋平凡,宋室许多宣扬儒家文化的书籍流传到此,真宫寺龙炫对中原文化素来仰慕,极力倡导门中弟子学习研读,日番谷冬狮郎身为队长,自然要“以身作则”,但谁没想到看了不少典籍著述的他别的没学着,单记住了纷繁冗杂的儒家礼法,认定不能随随便便和姑娘来往。
“简单呐,把那姑娘叫出来,一次就让他喜欢上你,这样就变成英雄救美女,美女慕英雄的佳话了。”任逍遥的话分明带着几分戏谑乖张,却有种让人心悦诚服、无可辩驳的魄力,“日番谷兄名动扶桑,是少年一辈中勿庸置疑的佼佼者,你能看重高良姑娘,她们家高兴都来不及呢。”
“说的对,如此既成全了冬狮郎的终生大事,还把雾隐示现流的兴衰荣辱和我们牢牢拴在一起,容不得高良美雪不竭尽全力扶助三皇子争夺回原本属于他的太子之位,何乐不为!”山本元柳斎重国忽然回过头来,脸色变的无比凝重。
第三十五卷 第十章
“什么!重夺太子之位?”马车里坐着的黑崎正良猛地一惊,“三皇子呆在虚夜宫,不是只求避难的吗。”
“诸位都是可信之人,我也不必隐瞒。”山本元柳斎重国沉声道,“宗主怜悯天下苍生,不愿挑起战端,因此托朽木队长的叔父、征夷大将军朽木式康代为说项,希望能以三皇子出家为条件,换取他的平安。桐瑚太子坚决不允,还放出话来说如果北辰一刀流不肯交人,就连带虚夜宫一并铲平。”
“岂有此理,藤原道隆他们也太嚣张了!”黑崎正良越听越怒。
“朝廷的兵权尽在朽木式康将军手中,虽然藤原道隆可以假借天皇之名收回,但军中将领和各地领主却有半数身七大派或和七大派关系密切,动用朝廷兵马进行征缴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采取江湖中的办法,利用伊贺谷及其爪牙来对付我们。”山本元柳斎重国缓缓道,“再有大半个月就是宗主的五十寿辰,届时各路武林同道将齐聚虚夜宫,一场惊天动地的忍界大战无可避免。”
“打就打吧,难道我们还怕了。”四枫院夜一冷哼道。
“的确,虚夜宫是我们地盘,无论天时、地理我们都占有绝对的优势,加上其余六大派的鼎力支持,似乎连人和也被我们占据。但大家不要忘了,前来贺寿的还有一百多个流派,其中不乏雾隐示现流、枥木松本流等实力强劲的门派,虽然它们中很大一部分都表示愿听凭宗主调遣,不过……”山本元柳斎重国皱起眉头,眼睛亦随之明亮起来道,“藤原道隆为人奸诈,威逼利诱等奸诈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何况他们有朝廷支持,在道义上‘名正言顺’,倘若这些流派迫于伊贺谷的威慑联合起来突然反水,居于劣势的便是我们了,何况在桐瑚太子和藤原道隆的授意下,久保功介和他那帮爪牙正四处寻访邪道高手,连吉弘统幸这老鬼都给召出来了,要是我们再不把几个大派‘关照’好,反过来被伊贺谷拉拢过去,就会失去对局势的掌控权,甚至被对方以下克上,那可就追回莫及了。”
众人听罢均觉有理,你一言、我一语的非逼着日番谷冬狮郎亲自去接高良杏奈,尤其是松本乱菊,嚷嚷着待会若十番队队员看不见未来的队长夫人就不放队长进门,把日番谷冬狮郎窘得嫩脸通红,一句话都不敢接。
到最后,水芙蓉也扯着南宫凤姿加入了进来,她知高良杏奈姿色不俗,任逍遥还在寿司店外亲手“欺负”过她,巴不得赶紧让她被日番谷冬狮郎“霸占”,要不然任逍遥哪天突然兴起,自己又要多个分宠的姐妹。
“别吵了,我去……我去就是。”日番谷冬狮郎禁不住众人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下来,嫩脸仍是通红,让人禁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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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一处山头,前方一块山青水碧、万木葱茏的市镇遥遥在望,这里就是扶桑武林的圣地、北辰一刀流所在奈良城。
作为关西最富庶的都市之一,奈良自公元710年元明女帝建都起到公元784年光仁天皇逝世日止以平安京的称谓统治扶桑达七十四年之久,它由被称为“近畿之屋顶”的纪伊山地及扩展至北侧的平原组成,东部重山险阻,易守难攻,西部土地肥美,水草丰足,内城则完全模仿唐朝的长安修建,有着浓郁的中华风格。
和中原惯有的筑城方式不同,扶桑国的城池纯指是利用天险在山丘上建造的堡垒,用于驻扎军队和战事攻防,而以城郭为中心所成立的都市则称为城下町,是寻常百姓的聚居地,通常只有一层栅栏作为最基本的防护。
奈良拥有人口三十万,虽然不比拥有百万民众的汴梁、杭州、巽风城,却也及得上宋室大中规模的城市,河、市、街、宅、桥、埠交织成独特的扶桑风情,四周树木葱茏,鸟语花香,间或有麋鹿穿行其间,令人啧啧称奇。
真宫寺美奈介绍道:“奈良是扶桑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也是平安时代的首都和佛教中心,有着“社寺之都”的美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南都七大寺——药师寺、大安寺、元兴寺、兴福寺、东大寺、西大寺和法隆寺,城东还有春日神社、手向山人幡神宫等春祀中心,一到春日祭,这里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她顿了顿,续道:“当然,自从爹爹夺得七大派总掌门,并在纪伊山顶修筑虚夜宫以来,这里也成为扶桑武林的忍术圣地,每年前来讨教求学的忍者和谋求发展的浪人武士不计其数,表现极其优异者将被选入预备编制,在经过数年的严格训练后,成为护宫十三番队中的……”
“成员”两字尚未出口,前方忽然一阵骚动,扶老携幼的百姓纷纷朝两侧走避,四散激溅的尘埃泥屑中,一道灰黑色的人影疾速迫近,同时响起的还有紧迫急促的呼叫:“站住,别跑!”“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是十番队的席官富田重然和户泽盛安。”伊势七绪听力超卓,瞬间认出了两个声音的主人,“他俩应该呆在宫中驻地,怎么擅离职守,跑到这里来。”
“是我……是我派他们到伊藤部屋保护高良姑娘的,”日番谷冬狮郎说着忽然面色大变,虎吼一声迎了过去。
“当心了,对方用的是世鬼流绝学‘飞脚具足’,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位上忍。”京乐春水双目精芒烁动,隔着十几丈远的遥距和漫天尘埃竟然连对方用的是何种身法都了如指掌,饶是任逍遥亦要自叹弗如。
烟尘散尽,映入众人眼帘的果然是一名身着黑衣,连带面颊都给黑巾蒙住的忍者,衣角处赫然绣着世鬼流的印记,怀里挟持着的正是被打晕的高良杏奈。
看见山本元柳斎重国、京乐春水他们一行,那名忍者的第一反应就是溜——对,转道开溜,傻子才会和七个队长、七个副队长硬拼。前一刻他还在迅速抢近,后一刻已然飘身侧移,瞬间掠开两丈有余,冲向左侧的巷子。
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有人比他更快!
谁!?任逍遥?
不,任逍遥正笑眯眯的观望着,根本没有出手。
所以只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迎过去的日番谷冬狮郎。
电光火石间,日番谷冬狮郎已挡在巷口,堵住了世鬼流忍者的去路。
世鬼流忍者反应极快,足尖微晃,提气后跃,试图从右首遁走,岂知没跑两步,日番谷冬狮郎竟又出现在面前。
如此一来二去,任逍遥等早已赶到,富田重然、户泽盛安也将他们那边封死,世鬼流忍者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往左往右也都不成,只好掐住高良杏奈的脖颈,把她拖到墙角,抽出腰间短刀抵住她胸口,借以胁迫日番谷冬狮郎。
高良杏奈本是晕着的,全因被他掐住这才悠悠醒转,睁开眼来想要呼救,喉头却只能发出“啊……啊……荷……”的低嚎。
“放开高良姑娘,否则我要你好看。”日番谷冬狮郎戟指喝道。
“放人?哼!想的倒美,放了他我怎么办。”世鬼流忍者冷然道。
“放了高良姑娘,我以护宫十三番队十番队队长的名誉担保你安全离开。”日番谷冬狮郎还算镇定,没有被对方牵着鼻子。
“哈哈哈,带不走这小姑娘,我是不会离开的。”世鬼流忍者的右手紧了紧,语气显得十分坚决,高良杏奈则在他刻意施为下秀眉紧颦,满脸痛苦之色,额角隐有汗水滴落,想叫却又叫不出声,粉嫩细滑的俏脸涨得通红。
“难道你还想带着高良姑娘从我们手里跑掉!”四枫院夜一厉声斥道。
“不错,宗主要用她来威胁高良美雪就范,取得雾隐示现流的掌控权,如果我任务失败,回去必死无疑。”世鬼流忍者环目一扫,哈哈笑道,“哟,护宫十三番的高手有一多半都在这里,只要我能活着走出奈良,立时便能名扬天下。”
“你以为自己有胜算吗。”松本乱菊大喝道。
“有,怎么没有,高良杏奈在我手里,你们谁敢动一动,我就杀掉她!”
“你……你敢!”
“哈哈哈,老子有什么不敢,论人数我们世鬼流当然比得不北辰一刀流,但众门人弟子无一不是亡命之徒,既然本大爷来了,就没有什么不敢的。”世鬼流忍者唇角一咧,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分明就没把在场众人看在眼里。
“呆子,帮帮他们呀,不然……”水芙蓉扯着任逍遥衣袖,压低声音道。
“放心吧,我见过日番谷队长出手,以他的实力应该足够对付此人。”任逍遥微微一笑,仿佛胸有成竹。
“你真的……真的要伤害杏奈?”日番谷冬狮郎一字一顿的缓缓道,不知不觉间他的称呼竟由高良姑娘改成了杏奈。
“伤害她又怎样,杀了她又怎样,难道你还想报复。”
“不,不是报复,是替天行道,除去你这为虎作伥的狗贼。”日番谷冬狮郎缓缓抬头,眼神重新一扫对手,赫然冷锐如剑,仿佛能穿入别人的心底。
第三十五卷 第十一章 端坐霜天
“就凭你,日番谷冬狮郎?哼,我长尾裕泰可不是吃素的,你那佩刀冰轮丸便再厉害,也赶不及在我掐死这小姑娘前杀了我罢。”世鬼流忍者阴恻恻一笑,显得有恃无恐,“除非北辰一刀流现在就想和雾隐示现流闹翻,否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然让高良美雪知道你们流害死了她女儿,后果是什么……”
“让你带走高良姑娘,一样要和雾隐示现流闹翻。”四枫院夜一冷冷道。
“姐姐说的对。”松本乱菊擎刀在手,狠盯长尾裕泰,“反正盟友横竖保不住,若让世鬼流的人从我们眼皮底下跑出去,护庭十三番岂非颜面扫净!”
“乱菊,把刀收回去!”日番谷冬狮郎一声低吼。
“队长……”
“收回去!”
“是。”松本乱菊不敢有违,乖乖还刀入鞘。
“哈哈,还是你们队长明事理啊。”长尾裕泰咧嘴一笑。
“我让乱菊收回兵刃并非打算放你离开,而是要亲自动手,取走你的性命!”日番谷冬狮郎双目不眨的注视着对方,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宝刀。
“你……你想清楚了,你不要后悔!”高良杏奈本是长尾裕泰最大的依仗,此刻竟全然不起作用,不由慌了手脚。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日番谷冬狮郎冷哼一声,虎目精芒迸射。
整条大街顿时静得落针可闻,仿佛连众人呼吸声都暂时屏止。
此战已弦上之箭,势在必发——日番谷冬狮郎尚未出招,但那种对阵的张力,四目交锋的沉凝气氛,便足使人心寒胆怯。
任逍遥眼力超卓,自然知道此刻的日番谷冬狮郎已然抱定奋战之心,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是雷霆万钧的杀招,全神贯注的盯着他握刀的右手,心境晋入玲珑剔透的境界,比之平时对敌时还要澄明清晰,生怕待会错过什么精彩的场面。
长尾裕泰径自怯了,目中满是恐惧之色,掐住高良杏奈的五指不住颤抖。
日番谷冬狮郎收摄心神,将所有思维杂念排出脑海之外,脚步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中开始移动,却并非向前逼近对手,而是……后退!
后退!?对,日番谷冬狮郎正缓步后退,和长尾裕泰的距离由最初的两丈拉远至三丈、四丈……
“啪!”日番谷冬狮郎只顾后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水洼,一脚踩了进去,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音。
正当众人搞不明白日番谷冬狮郎为何会犯下这样明显失误的时候,忽见他顿住身形,全身毛发全部直竖,形相变得威武至极点,舌绽春雷,气贯长虹:“端坐于霜天吧!冰轮丸!”握刀的右手猛然一震,兵刃脱鞘而出。
凛冽的杀气顷刻间四散奔突,以任逍遥的胆色亦不由心中一寒。
就在所有人以为日番谷冬狮郎将迅速抢前、全力进击时,他手中闪耀着寒芒的宝刀“冰轮丸”竟然又收了回去,“锵”的一声归入鞘中。
拔刀、擎刀、收刀全在一瞬间完成,若非在场众人一大半都是绝顶高手,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动作,甚至会以为日番谷冬狮郎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事实上,除了拔刀收刀他的确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情,仿佛之前说过的要亲自动手,取走长尾裕泰的性命根本就是个玩笑。
玩笑?真的是玩笑吗?
当然不是,因为在他归刀入鞘的同时,长尾裕泰的脖颈正中现出一点殷红,接着迅速扩大成一片血渍,雄伟的身躯仰面躺倒,生机尽绝。
苏涵碧、林毓秀、南宫凤仪等面面相觑,甚至连孟飞、邓磊也都看得呆了,以护宫十三番队长的实力在拔刀、收刀间杀死对手并不稀奇,难的是日番谷冬狮郎和长尾裕泰相隔足有七丈,倏忽之间怎可能一击必杀。
“呆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水芙蓉推了任逍遥一把,颤声道。
“是啊,这样远的距离根本……根本不可能以刀气伤敌。”连龙菲芸亦是满脸惊诧,难以置信的瞧着前方。
任逍遥笑而不答,出声赞道:“好一招端坐霜天,佩服、佩服!就凭这手十番队队长当之无愧!”
“臭呆子,你……”水芙蓉伸手就要去揪任逍遥耳朵。
“日番谷队长用来击毙长尾裕泰的并未刀气而是路边的积水。”易天寒拉住徒儿的玉臂,缓缓解释道,“冰轮丸出鞘之时刻意从水洼带过,锋刃激起的水滴随着内息运转在刀尖形成一片薄冰,顺势激射出去。长尾裕泰的全副精力都放在冰轮丸上,当然没有主意到疾速迫近的冰片,这才饮恨当场。”
“冰片割开肌肤,径直切断血管,随即遇热融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你们才会以为长尾裕泰被刀气所杀。”付龙渊轻捋长须,接口道,“人的内功再强,催发出的气劲最多远及三丈,像逍遥的先天无上罡气能够击至五丈外已是极尽人力之能事,七丈之远……恐怕只有大理段式的‘天阙剑气’可堪匹及。”
“哦,只是凝水成冰啊,那么也不太难咯。”水芙蓉似有所悟。
“你别瞧这小小的一片薄冰,要制得其薄如纸,坚如铁,一蹴而就穿破咽喉,却也大非容易。”易天寒摇摇头。
“是么,可我觉得不太难呀,先在在手掌中放一些水,然后倒运内力,使掌心中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清水自然凝结成冰咯。”水芙蓉娇声道。
“你用的是手,日番谷队长用的却是刀尖,且从凝结到发出不过刹那功夫,差距之大可想而知。”易天寒现出罕有嘉许之色,称赞道,“未极三十便有如此内功修为,老夫见过的少年高手中除教主和真宫……任憔悴外,再无一人堪与比肩。”他唤任逍遥“教主”,是假作天极教长老以掩饰身份,却险些脱口说出真宫寺龙炫的名字,还好付龙渊推了他把,众人又都顾着瞧日番谷冬狮郎手忙脚乱的安慰高良杏奈,大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纰漏,只是站在最后的山本元柳斎重国眉宇动了动,侧目瞥了易天寒一眼,旋即平复如初。
“好了,此间事情已了,护送小姐回宫吧。”四枫院夜一挥了挥手,示意富田重然、户泽盛安在前开道,引着众人朝前行去。
日番谷冬狮扶着惊魂未定的高良杏奈进到马车,苏涵碧刚想进去为她检查,却给任逍遥一把拉住,“未来的小两口在里面细述衷肠,你去做甚么。”
苏涵碧怔了一怔,忽然俏脸晕红,原来是想到那晚在井上雄彦的宅子里和任逍遥云雨欢好,却被龙菲芸撞见的事。
任逍遥最是爱她娇羞无限的样子,不由的食指打动,捏了捏苏涵碧右手小指再眨眨眼睛,示意今晚回去“找”她,弄得苏涵碧娇躯轻颤,芳心羞喜交集,秀眸涌泻出不能掩饰、发自真心的灼热艳光,表情有多迷人就那么迷人。
真宫寺美奈号称扶桑武林第一美女,早在成为忍术界最年轻的上忍前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更别提在她的出生地奈良,那是一给认出立刻引来无数百姓驻足观望,不多时道路两旁已然挤满了想要一睹芳踪的人们。
真宫寺美奈历经艰险,总算回到北辰一刀流的地盘,心情甚是舒畅,策马扬鞭走在队伍正中,不住向围观的百姓挥手致意,任逍遥与她并辔通行,俊极无双的脸容,玉树临风的英姿,还有从身体每一个部位透露出的王者霸气,无不让人叹为观止,加上护庭十三番的十四位正副队长左右护持,哪像是护送一路磕磕碰碰、“逃难而来”的他们,分明就是迎接战功彪炳、大胜归还的英雄。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仍不见虚夜宫的影子,任逍遥不由暗暗纳闷。
四枫院夜一看出他心中疑窦,轻笑道:“任教主莫急,虚夜宫建在纪伊山顶,经由南门出城再过盏茶功夫便是了。”
任逍遥一愣:“在山顶?”
真宫寺美奈接口道:“嗯,虚夜宫由平安时期天皇居住的宫室改建而成,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偏又风景极美,既是一处可以作为城寨的堡垒,又是一处大自然早就得观光圣地,别的不说,光从山脚爬上去就够普通人走的。”
易天寒忽然插言道:“教主,你不是受晓明方丈所托要到唐招提寺寻觅几本鉴真高僧东渡时带来的佛经吗,虚夜宫既在山顶,来往恐不甚方便。”
付龙渊像是和他约好般立刻接口道:“是啊,佛经这东西我们几个又不懂,只能您亲自去找,我看还是先在城中住下,另外挑个时间再去拜谒真宫寺掌门。”
他二人苦练三十年武功,本一心要找真宫寺龙炫报仇,但听了真宫寺美奈对父母感情的叙述及一路行来江湖中的种种言论,愈发觉得真宫寺龙炫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是个性情暴虐、喜怒无常的大魔头,和花事君之间的真正“关系”也存在许多疑惑的地方。如果就这么进入虚夜宫,很可能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同他们相遇,届时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谁都无法预料,所以两人打定注意,先不进入虚夜宫,待任逍遥查清楚事实真相,再来决定究竟要不要动手。
林毓秀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当然听不出易天寒、付龙渊的言外之音,反倒是和真宫寺美奈甚为相得,不忍就此分开,嗲声道:“大哥哥,经书的事情……”
龙菲芸截断道:“经书倒是小事,奈良城山清水秀,景色雅致,又多风物名胜,我们难得来趟扶桑,若不尽情游觅一番岂非有虚此行。住在虚夜宫固然是好,但成天上来下去的太过麻烦,还是过段日子再行叨扰的好。”
四枫院夜一笑道:“好吧,既如此,我便差人到市町御馆给诸位定好房间,那里的环境虽不及虚夜宫,却也是奈良城中条件最好的住所,且离唐招提寺仅一街之隔,方便任教主找寻经书,不过嘛……”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下来,“今早临行前,宗主曾再三叮嘱,无论如何要请任教主陪着大小姐一同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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