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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流谈笑间(全本)-34
第四十卷 第十七章 天绝四式
“扑通!”一道人影自高台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吐。
“王长老——”丐帮众人惊呼拥上前去。
“哼,指天神棍,不过尔尔。”霜雪使泛起不屑的冷笑,手中判官笔“锵”的一交,收归腰间。
不光原定出场的柳玉虚、晓尘、林非凡等,凡在望月阁议事的众人皆尽中毒,中原武林盟只得勉强拼凑出另外六人,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哪六人?
丐帮副帮主“单掌开山”邓涛、首席长老“指天神棍”王重义、蜀中唐门二护法唐立昂、泰山四老之首“日观剑客”玉空、少林达摩堂首座“降龙罗汉”晓玄、天极教青龙堂堂主“惊涛剑客”柳凝涛。
这六人无论武功、经验都比对手逊色一筹,兼之骤遭变故,心绪大受影响,第一个出场的柳凝涛三十招上头就给霜雪使扫落了兵刃;第二个出场的王重义才盏茶功夫便被霜雪使窥隙进击,当场打成重伤。
完了,中原武林盟彻底完了。
众群豪面面相觑,无不感觉周身发冷,如入冰窖,没有一个说的出话来。
七场四胜的比试连输三场,就算奇迹出现扳回三场,最后也不可能有人是鬼冥神君的对手……
“帮主,别管什么比武不比武的啦,咱们一块上,和修罗教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说话的是丐帮执法长老、王重义的结拜兄弟丁松强。眼见几十年来和自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哥们伤成这样,他恨不得立刻上去找霜雪使拼命。
“事已至此,没时间犹豫了——各弟子听令,摆打狗大阵!”九袋长老、“君山剑猿”徐英华不由分说,“唰啦”抽出宝剑。
丐帮众弟子正要发动,熊啸天陡然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动!”
“帮主!”四大长老一起急道。
“比武输了,只我和邓副帮主依诺自刎,丐帮基业尚在,诸位各司其职,保全实力,待四弟归来自能重振旗鼓,报仇雪恨。”熊啸天虽全身绵软,言语中依旧有股无可抗拒的威严,“若现在动手,根本胜算全无,徒让本帮弟子白白丧命。”
“可是……”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帮主——”四大长老喉头一哽,眼睛不约而同地湿润了。
群雄心怀忐忑,六神无主之际,久未开口的独孤宇突然发话:“拿下这三场,最后一战,老夫上!”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不光中原武林盟诸人,连修罗教那边的几十双眼睛也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独孤宇缓缓阖拢双眼,两手交于身前,摆出衡山派独门心法的运气姿势,俨然正开始运功逼毒。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达性的动作和神情,但就是刚才那短短的一句给濒临绝望的中原群雄增添了无尽的信心。
独孤不出,如苍生何?
独孤既出,苍生如何!
第三个出场的玉空热血沸腾,“霍”地站起,长剑一引,就要纵上高台。
“师叔且慢!”一道人影挡在身前。
肖星辰,铁剑秋霜肖星辰!
“星辰,你做甚么?”
“这场让我来!”肖星辰微微一笑,双眸精芒凝然。
“胡闹,此战关乎几十位武林大豪的生死,稍有差池……你……你不是云雨使对手,快退下。”玉空本对肖星辰极其宠溺,平素再犯错误也不忍苛责,唯独这回白眉仅竖,两眼狠瞪着他,语调中带着不容置谑的威仪。
肖星辰固然英雄年少,固然精通天绝三式,毕竟年纪尚轻,内功修为和战斗经验远不如三十年前便已成名的风雷使,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决难胜的了他,何况肖星辰是肖玉孙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就是泰山派亡了也不能让他受丁点危险。
“师叔出战,未见得就能赢,而我……”肖星辰旋风般转过身去,望向比武的高台,语气平静的教人心寒,说到一半陡地拔高声线,脸上浮现出充盈强大的信心和斗志笑意,张口吐出七个字,“却有十足的把握!”
什么,十足的把握?
此话一出,举坐皆惊,尤其是熊啸天,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武林四秀中,以他年龄最长,自得琴棋书画四圣提点悟出“掌棍合璧”,自以为武功大进,能与鬼冥神君一较高下,岂知数月前在京中和三弟叶知秋切磋,被他以天道神功拼了个平手;来到江南又差些儿败在四弟任逍遥手下;而今肖星辰豪气狂涌,自言有十成把握拾掇云雨使,看来自己的进步根本算不得什么呀。
“臭小子,你也太狂妄了罢,老夫在江湖中跌爬滚打四十多年,除了我们教主和恨天还没人敢说这种话。你,凭什么?”云雨使闪似是极努,眼中闪过森冷的寒芒,一瞬不瞬的瞧着肖星辰,任谁首当其冲都要生出危机重重的怵然感觉。
“凭我的——天绝四式!”这一句更加震撼全场。
天……天绝四式!?
泰山派镇派绝学不是天绝三式么,几时多了一式!?
柳玉虚亦不知其然,满怀疑窦的望向这视如己出的徒儿。
“清明那日,弟子在父亲坟前吊奠,恍惚间不觉睡去,梦中得见先父尊颜,他老人家说:数月之内,中原武林必遭劫难,遂把昔日苦心钻研而未创出,直至到了阴世方才悟通的天绝四式传授给了徒儿,此招融天绝三式之所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威力堪与‘千古风流谈笑间’比拟……”
提及“千古风流谈笑间”,鬼冥神君、天绝、地灭、修罗四使莫不脸色微变。
“……徒儿代师叔出阵,必当战胜对手,护佑武林,扬我泰山一派惊世雄威。”肖星辰一语终了,不等玉空答应,飞身跃上高台。
“星辰,回……”玉空急声喝阻,柳玉虚骤地说道,“师弟,让他战,让修罗教、让普天之下的人知道‘东岳剑圣’肖玉孙的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今日就要和肖玉孙那样成为中原武林顶天立地的支柱!!!”
全场一片肃然,老一辈群雄们的眼眶开始模糊起来。
眼前站着的既非肖星辰本人,亦非肖玉孙的影子,而是泰山派的意志、泰山派的魂——父子两代前赴后继,为武林安定宁舍一命!
云雨使目光如炬,迫视着在五丈外立定的肖星辰,喝道:“小子,这是比武,别怪我以大欺小,对你个晚辈出狠招。”伸手往腰间一抹,“当”一条长两丈半许,由十三个钢环节节相扣连结而成、镶珠嵌玉的黄金软鞭抖了出来。
肖星辰的目光落在他鞭上,淡淡道:“此鞭何名?”
云雨使执着绕了数圈的软鞭的右手往上扬起,软鞭像变魔术似的倏地蹬得笔直,斜上直达肖星辰头顶上,冷冷道:“断浪!”
“断浪?够嚣张,够狂妄,切金断玉倒也罢了,断浪?哼哼,岂不闻抽刀断水水更流,浪也是你能断的。”
“浪,老子要断,你,老子更要断。”云雨使咧嘴一笑。他并没有抖回鞭子,轻轻松松地像持着一根两丈多长的黄金棍,教人无法相信那本是一条鞭子,只这份持恒的内力,已令在座诸多宗师级高手的旁观者刮目相看。
肖星辰没有露出丝毫紧张的表情,就那么随意站着,紫电、青霜剑高悬背后,剑锋依然在鞘里,没有亮出来。
然而云雨使却感觉他已拔出了剑!
肖星辰本身就是剑,他的人已发出了剑气!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全身没有任何防备,身在局中云雨使却很清楚,这样的一个姿势,随时会变成一击必杀的攻势,或变成天衣无缝的守招,只要自己走错半步,他的剑刹那间便可以刺穿你三四十个窟窿。
云雨使谙天下十九种鞭法,使用过十一条不同材质的长鞭,更创过两套剑法,但短时间内仍想不出有一招、一剑、一式,可以破掉肖星辰这个战姿的。
有了!云雨使灵机一动,脚踏奇步,忽然往前挪移,宛如流水行云般迫近对手,右手中指疾点,刺向肖星辰面门。
用的竟不是断浪!
肖星辰镇定自若得神情不见了,身形小退半步,右手运掌劈出,落在旁观者眼里,似是简单不过,平平无奇,唯独身在局中的云雨使感对手像未卜先知的预先把握到自己进攻的角度和时间,纵想临时改变进攻方位亦偏差一点点。
以他的老练深沉,也不由骇然而惊,试探到对方小小年纪,眼力竟已到了能和自己相抗衡的地步,纵稍有不如,亦所差非远。
这是完全出乎他料外的事。
云雨使大喝一声,步法陡转,倏忽间闪往肖星辰右侧,本是斜挺半空的断浪鞭忽地变成空中盘旋数匝的鞭圈,以波浪似的怪异路线,一圈接一圈的往肖星辰手臂套去,含蕴着诡毒奇幻,莫可抗御的霸道威势,神乎其技至极点。
顿时劲气侵迫,寒意大作。
肖星辰脸上现出凝重之色,原来他苦练十余年的东岳剑掌,竟给鞭圈生出的劲气削减近半,到穿入第四个***时,掌风已消失得无影无。
名震天下的东岳剑掌瞬间被破,这是何等猛烈的进击!
肖星辰大喝一声,手上忽然漾起了一阵秋水波光,瀑布一般地奔泻过去!
瀑布泻至半途,忽然分成两道激流,“叮叮”撞开软鞭,又复合成一泓秋水,秋水一凝,转而成肖星辰手上的剑。
剑,只有一把——紫电。
青霜仍好端端的背在身后。
众人大惑不解,泰山派剑术一贯是以双剑出击,单剑施展的招式根本没有,肖星辰保留一剑,是故弄玄虚的策略,还是看不起眼前的对手。
他们没时间去想,因为肖星辰这一剑,竟比剑风先至,瞬间攻到云雨使身前。
这时候,他连断浪鞭都没有收回来。
好快!旁人自不待言,连独孤宇、柳玉虚这样的剑术总是亦是已一惊。
云雨使变招其速,身形迅往左移,断浪鞭以肉眼难以看清楚的高速回环一箍,螺旋劲聚而不散,像尖锥似的破开剑气,如长龙蟠柱般在紫电剑疾绕两圈,接往后疾退,不但避过剑尖余势未衰的进击,还把肖星辰右手制的死死的。
同一时间,左袖内居然钻出另一条细黑的软鞭,先溜到地上,再窜往对手,到离敌双脚五尺许处时,有如毒蛇昂首吐舌般,电疾的朝肖星辰小腹戳去,那种把细软长鞭控制得像活了过来、随心所欲的境界,确教人叹为观止。
素以单鞭对敌的云雨使竟然会用双鞭!
众人尽皆色变,纷纷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激战场面。
两人交手才只几招,他们却都有种看得透不过气来的紧张感觉。
这一下变化快极,肖星辰不及反应,一道内劲已直震过来,大惊之下,虎口发麻,他手腕猛然一抖,欲强行脱开断浪鞭的禁制,岂知那软鞭并非纯以黄金、精钢所制,其中还掺杂了乌金、玄铁、紫晶、玄冰离火石等,坚韧无匹,饶是紫电剑当世神兵,削铁如泥,亦斩之不断、挣之不脱,眼睁睁看着软鞭打来。
此鞭名唤“破狱”,乃龙血树树藤所制,阳光照射下,映得鞭身满布吸盘似的突出圆点,诡异莫名,鞭身浸过剧毒,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之气,中人欲呕,稍稍触及肌肤便起红疹,如被划破毒质侵入心脉,当场就要毙命。
当此逆境,肖星辰仍能冷静应对,连催三道内力,稳住紫电剑不被夺去,在包括云雨使在内的所有人以为他要拔出青霜剑抵挡破狱鞭时,猛然大喝一声,左手撮指成刀,又狠又准和疾快无伦的下劈在对方攻来的鞭梢处。
劲气交击,发出如雷的一下闷响。
云雨使浑身一震,往后退小半步,双目威芒四射,断浪鞭依旧缠住紫电剑,破狱鞭则化作万千鞭影,像骤雨狂风般向肖星辰罩去。
他要逼肖星辰拔剑,无论如何都要。
因为以单剑运使的泰山派剑法他根本没有见过,更加没有想过,若就此和肖星辰相斗,以前积累的经验将完全派不上用场。
换言之,他对肖星辰的最大优势亦将失去。
肖星辰机敏睿智,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闪电横移后仰,借着鞭剑缠拉的力度,就以云雨使为中心,陀螺般转起圈来。
破狱鞭短,只一丈五寸,两人拉开的距离足有两丈,如何打得着他。
这一计固然取巧,显现的却是迅捷无伦的快速反应和当机立断的英勇果敢!
随着肖星辰的持续拉扯,断浪鞭生出不断扩大的波浪纹样,仿佛一条九弯十曲的长蛇不断扭动着身躯,起伏如浪,金光闪闪,但波动的幅度大得不合常理;因为以四五十载勤修苦练的邪门内功,该是稳胜肖星辰一筹的。
肖星辰正自不解,断浪鞭化卷为伸,鞭梢陡然松开剑身,以毒蛇昂首之势咬噬而来,直刺他咽喉部位,惊异间仰天一个铁板桥,方才避开,云雨使扬手一抖,断浪鞭由上转下,回转绕至,猛攻他小腿腿肚,招式变幻间竟毫无迟滞。
云雨使功力之高,实力之强,确是名不虚传。
以肖星辰之能,亦因这邪道高手的步法、鞭法和惊人的狠戾内劲结合而成的凌厉反攻,一时间找不到硬架之法,连忙侧身一闪,略开丈许,曲肘躬身,连削带打,反腕一招“仙人指路”,紫电剑像长了眼睛般,先往左偏移稍许,避过鞭势,再复归于正中,斜刺云雨使的腕脉,竟是以攻对攻的狠辣招数。
独孤宇、柳玉虚等无不看得点头称许,只有进攻,才可克制云雨使那千变万化,神出鬼没,教人防不胜防的鞭法。
肖星辰仍以单剑进击,却是鱼龙曼衍,变幻莫测,兼具了刀的开阔、枪的锐霸、戟的犀利、斧的沉猛、钺的雄浑、钩的刁厉……区区一把紫电剑在他掌中施来,竟有如十八个武林高手,分持十八般兵刃,同时攻向对方。
云雨使暗呼厉害,身形不退反进,在肖星辰纵横激荡的剑势中有如珠走玉盘,以行云流水的轻功,细腻玄奥的步法迅速游走,断浪鞭上拦下封,左挡右格,施尽浑身解数去应付对手有如长河激瀑,滔滔不断的凌厉剑招。
兵刃交击之声不绝於耳,火爆目眩,精采绝伦。
所有的招式俱是攻守兼备,精妙绝伦,虽只两人相斗,但鞭风剑影,却有如千军万马交战一般。
玉空看得目瞪口呆,云雨使鞭法之犀利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这双便齐施的绝技,以前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如果由他出战,五十招定内落下风,百招之内必呈败像,肖星辰只用单剑,却能以攻对攻,和云雨使酣斗良久丝毫不处颓势,这份修为已远远超过作为师叔的他,甚至比起肖玉孙这个年纪时的武功亦不遑躲让。
云雨使催发内劲,破狱鞭寻隙进击,攻得非是肖星辰,而是紫电剑!
鞭梢连续戳了六、七下,每一指均准确无误的命中剑身,原本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剑势无可抑制的略略一滞。
云雨使瞅准机会,右手断浪鞭陡然间如飞絮飘散,霜雪漫天,乃是他成名绝技八方风索之中至为奥妙的“阊阖风式”,玄幻缥缈,不可捉摸,长鞭似化飞仙云裳,将肖星辰轻飘飘地阻住,鞭身如烟如雾,竟不似原形。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左手同时执着破狱鞭的鞭把和梢端,功贯鞭身,登时像挥舞着一根长达丈许的混铁棍般,兜头盖脸的朝肖星辰砸去。
熊啸天心中震骇莫名。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在场外观看比试,自然比肖星辰的感觉更全面,更直观,无论云雨使得鞭招如何诡变莫测,他也可在眨眼的功夫内看透所有的后招变化,然云雨使陡然间以鞭作棍,其变化已完全超出鞭法的范畴。
论棍法,熊啸天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骤见这绝无仅有的“鞭棍”奇招,竟完全琢磨不透其中的奥妙,而断浪、破狱双鞭进击,一刚一柔的配合,又与他苦心创出的掌棍合璧何其相似。
尽管以威力论,“鞭棍”没有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浩翰寰宇的威势,八方风索比不得打狗棒法变化莫测、无迹可寻的神通,但配合云雨使数十栽性命交修的邪门内劲,软鞭特有的性质和杀伤方式,威力纵不及“掌棍合璧”亦相去不远。
这样的奇招,肖星辰如何抵挡住。
肖星辰挡不住,根本挡不住,即便肖玉孙死而复生,也无法仅凭单剑挡住云雨使的进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拔剑了。
青霜,和紫电并称为泰山派派镇派之宝的绝世神兵终于离开静置许久的剑鞘,来到肖星辰手中。
紫电发动,当胸直击,明明刺出千百道剑花,却只刺出一剑。
青霜随后跟来,明明刺出一剑,却有千百道剑花。
天地合一!他……他居然上手就用天绝三式!
云雨使陡然一惊。
倒不是怕自己苦心练就的双鞭合击架不住天绝三式,而是肖星辰甫使双剑即用绝招实在让他意外。
以肖星辰的修为,不会看不出双鞭合击的招式绝对不止于此,少说还得有个十几二十招,现在就把压箱底的天绝三式拿出来,等于在对手面前过早暴露自己的究级实力,一步将自己逼上绝路——比武较技、捉对厮杀中先用绝招的那方一定输,这是武林中不成定例的定例,除了当年的任憔悴鲜有能违背者,肖星辰难道疯了,居然要用四十余位武林大豪的性命做堵住,挑战这个禁忌!?
他不敢的,不敢用中原武林的命运开玩笑。
除非……除非他有十足的信心,必胜的把握。
信心何来,把握何来。
天绝四式!?
云雨使心“突”的一跳,瞬间汗湿重襟。
修罗教上下最怕谁?
第一自然是任逍遥,任逍遥死了。
第二当然是独孤宇,但他老了。
第三就属当年一剑纵横,睥睨天下的肖玉孙。
五云山大战重创恨天,交战双方多少人看在眼里。
剑圣之名不是吹出来,是靠他用剑拼出来的。
“清明那日,弟子在父亲坟前吊奠……中原武林必遭劫难……传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肖星辰出场前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
修罗教敬奉摩尼,自然相信神鬼之说,云雨使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忽然不自觉得加快三倍。
如果他真的把天绝三式融为天绝四式,交给了儿子,那……
惶急之间,肖星辰手上突然一亮,犹如旭日东升,光焰万丈,一时之间,云雨使什么也望不见!
天绝四式!群雄中武功较弱的多半叫出声来。
各派宗主、掌门却眉头深索,情不自禁的现出迷惑神色。
这决非什么天绝三式,冲其量只是在泰山派“观日剑法”中最后一招“日出东方”中加入了些许变化。
云雨使眼力高超,恢复视力后先是一愣,旋即醒悟自己被耍了。
肖星辰倒底年轻,倒底没有他父亲那样的魄力,上手就绝招尽出,以命相搏。
想到刚才自己被刚才吓成那样,云雨使气便不打一处来,堂堂修罗教四大尊使之次,就被几句话,半招剑骇得冷汗涔涔,这脸丢大啦!
云雨使暴怒欲狂,猛然催动真力,劲风急疾震耳,以强绝一时的凶辣鞭法,向对手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击。
叱喝声中,两道凛冽的剑光,两条翻飞似蝶软鞭就这么斗了起来。
肖星辰冷静应对,紫电、青霜时亮时暗,亮如旭日,暗如夕照,一亮一暗间,翻来覆去的是杀着无穷,势不可当的“日出东方”。
云雨使气势如虹,眨眼间已攻出三十六招,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辣!
断浪鞭意走偏锋,辛险奇绝,往往从别人意料不到的角度进击,却始终突不进那一团金亮或暗红的瑰丽剑芒。
破狱鞭卷动风雷,快如游电,鞭身如烟如雾,竟不似原形,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却仍撼动不了烈日当空的骄厉凌威!
玉空看在眼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的外号就叫“观日剑客”,赖以成名的武功就是“观日剑法”,但同样的一招“日出东方”,肖星辰使得竟比他这湮浸其上四十余载,每日练剑三个时辰绝无间断的师叔还要厉害!
不是厉害一点点,是厉害一大截!
云雨使越打越打是心惊,试想自己连“观日剑法”都破不了,天绝三式……甚至是天绝四式一出,如何抵挡。
陡听一声清响,乱红飞鸟,劲气纵横,赤焰般的双剑,烈日样的光芒,瞬间璀璨数倍,逼得他双眼刺痛,睁目如盲。
剑已不再是剑,而是烈日,而是太阳!
云雨使就是云雨使,短暂的失明后,很快恢复过来。
但他看见的不是一个太阳,而是十个。
对,整整十个,不仅骄厉于长空,且不住跃动的太阳!
云雨使虎躯剧颤,眼前赫然映满金芒,仿佛上古之时,天上十个太阳,烧得大地干旱,草木枯萎,而他则变成了黄土地上的人民,无论怎样遮掩、怎样荫庇,始终挡不住那自万古云霄投射下来、照临大地,无缺无遗的烈芒。
这……这不是日出东方。
这就是天绝四式!!!
云雨使想到这一点时,十个太阳的光芒,已然全没,全没入了他的胸膛。
他只觉天地间一片乌黑,叹了一声,便扑地栽倒。
阳光消弭,烈芒投尽,满地烟波浮涌,云雨使倒卧血泊之中,耳畔中听到肖星辰说出的四个字:“日轮破羿!”
休说他区区云雨使,纵使射落九日的后羿面对此招亦要望尘莫及!!!
第四十一卷 第一章 逍遥终至巽风城
“日轮破羿!?星辰,这……这就是师兄教你的天绝四式!?”别说在场的诸群雄和修罗教众人,连柳玉虚都看得目瞪口呆,嘴唇哆嗦震颤,全无武林盟主该有的风范,须臾回神,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抑制的惊骇,失声问道。
“天绝四式没有错,但不是爹爹教我的。”肖星辰扬手一挥,烈日般的光芒又乍起,再神奇一般的“飓”消失在他背后的剑鞘中。
“臭小子,你耍诈!”风雷使暴跳如雷,大骂道。
“兵不厌诈,这话是鬼冥神君说得吧。”肖星辰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电芒激盛,一字一字的道,“比武比得不光是武功,还有心机和智略,我知道你们怕我爹爹,他在世的时候就怕,他不在了你们更怕,所以才搬他老人家出来,让你们心神不宁,也好一蹴而就赢得这场比试。”
“那……那日轮破羿,谁教你……谁教你的日轮破羿?”玉空惊声道。
“我自己!”肖星辰微微一笑,望向台下坐着的玉空,“师叔,记得爹爹临终前让你带给我的遗言么。”
“啊,记得,当然记得。”玉空一愣,旋即道,“一句是‘日复一日,不可间断’,还一句要等你日后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时候再说,莫非……莫非这第一句中有什么玄机……还是……”
“从我满月开始,爹爹就每天带着我去玉皇顶看日出。”肖星辰露出沉湎回忆之色,感叹道,“他说:观日台上,风云变幻,气象万千,天下无数有志之士都会来此,但真正在观日台上观了十年的日,练了十年的剑,只有他一人而已。”
玉空不自禁的接口道:“师兄观日悟剑,终参透天绝三式,使我泰山一派威震四海、名扬天下,星辰你……啊……”
“师侄遵照先父遗言,日复一日的在玉皇顶观日、练剑,十几年来从未间断,终于在两个月前的清明悟出了‘日轮破羿’。”肖星辰渊亭狱峙的傲然挺立,嘴角逸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武林四秀,齐头并进,谁都不会落后的!”
“说够没有?说够了就开始第五场!”鬼冥神君忽然开头,声音诡谲阴冷、毫无情感,犹如一条拉直的钢线,听之竟不似人之声调。
规矩是一人比一场,肖星辰回位安坐,丐帮副帮主邓涛俯身一跃纵上高台。
风雷使冷笑一声,抄起旱烟管就要出战,忽然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抢先纵出。
“鬼……鬼冥神君!!!”
全长一片哗然。
本该压阵的鬼冥神君居然现在就上场了!
乍眼望去,他的样貌和当前没有区别,二十多年的无情岁月没有在他脸上增添任何痕迹,但那晶白得来隐泛青气的皮肤、似欲无时无刻不在窥探别人内心秘密长而窄的锐利眼睛却足以把任何对手吓得胆战心惊。
“鬼冥神君,你要作甚么!?”柳玉虚厉喝道。
“柳盟主,今天的比试只说好七场四胜,没有规定出场的顺序不能变更吧。”
“你……”柳玉虚哑口无言,侧目望向独孤宇,见他双眼紧闭,对周围情状恍若未闻,知酥荼化骨散尚未逼出,顿时面如死灰。
鬼冥神君的武功何等了得,除了独孤宇和他,连晓尘都未必能敌,邓涛要想取胜……不,要想平手除非出现奇迹。
鬼冥神君冷笑一声,缓步近前,并不见其运劲作势,一阵灼热气劲早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把邓涛完全笼罩。
邓涛作为丐帮副帮主,自非易于之辈,别看平时懒懒闲闲,每遇紧急情况,身体和脑筋的敏锐会自然而然提升至巅峰的状态,第一时间生出反应,运功抗拒。
鬼冥神君到达他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双目杀意大盛,精芒电闪:“邓副帮主尽可放心,本君绝舍不得一剑把你杀死。”
邓涛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却知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手,故虽默然无语,双目仍一眨不眨与这堪称天下最可怕凶人之一的高手对视。
鬼冥神君像一点不急于动手,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站着,举袖随意扫拂身上尘埃,淡淡道:“你的外号叫做‘单掌开山’,掌法定然了得。这样吧,本君原地不动,站着让你先打十掌,若我双脚离地那便算输,如何?”他的语气充满嘲弄的味道,更似猫儿逮着耗子,务要玩弄个痛快,方肯置之于死。
邓涛心中大懔,要知当今中原武林,除八大高手外只有熊啸天一人的掌法在他之上。站着不动挨十掌,双脚离地就算输,这可能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为什么鬼冥神君说得那么随便,那么满不在乎。
难道……
邓涛虎躯震颤,心底一股寒意直升上来,半晌竟不敢动作。
鬼冥神君现出讶色,奇道:“怎么,邓副帮主名震江湖,连出几掌都不敢吗?”忽然横跨一步,侧转负手,仰望夜空,长叹道:“唉,熊磊一去,丐帮后继无人,惜哉——哀哉——”简单一个动作,就把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恶意味衬的愈发凛冽。
当他横移一步的当儿,正压迫邓涛的灼热气劲倏地消失无踪,代之是一股阴寒彻骨的气场,把他紧紧包裹,无孔不入的在侵蚀消融他的真气和意志,就如在烈日曝晒的干旱沙漠,忽然给转移到冰天雪地的环境中,那种冷和热的变换之间,刹那的虚无飘荡,使邓涛难过的要命,别说出招了,连动都不敢动一动。
如此功法,邓涛不但从未碰过,亦从未想过,可见鬼冥神君的修为比二十年前高了多少,不但已进窥某种邪功的堂奥,甚至达到能扭转乾坤的惊人境界。
只是这点,邓涛已晓得日凶多吉少。
而鬼冥神君的狂言却不能不答,若无言以对,等若默认他的理论,承认丐帮后继无人,气势上也会进一步被削弱,更何况他更感到对手便像一只逮到耗子的恶猫,务要把自己玩弄个痛快。
邓涛暗运玄功,抗御鬼冥神君可怕的邪功异法,边从容哂笑道:“既然鬼冥教主觉得丐帮后继无人,为何要下毒暗害本帮帮主,难道是怕他内功尚在,你们取胜不了,若然如此,又岂来后继无人之说。”
鬼冥神君被他抓住话柄,不由得眉头一皱。
邓涛立即感应到任遥笼罩他的阴寒邪气大幅削弱,如此良机,岂肯错过,猛地跨前一步,势欲出击。
鬼冥神君忽然冷笑:“你中计哩!”
听着冷若铁石的寥寥数字,邓涛前跨的一步竟定在空中不敢下落,原本他的如意算盘,是趁鬼冥神君心神被扰,气势骤弱的当儿,骤然发动突袭,以聚集全身功力的一掌抢得先机,再不用处在受制于他气场的劣境下。
岂知跨前之时,鬼冥神君的气场竟从弱转强,阴寒之气似化为韧力惊人的缠体蛛丝,把他这误投网内的猎物缠个结实,他虽试图跨前,身体却仍陷在蛛网内,且有种被拉扯得无法动弹可怕感觉——他已掉进鬼冥神君精心设置的陷阱!
输了,先机失尽,不用打已经输了。
邓涛的右腿终于下落,脚尖触及地板的刹那,整个人亦倒了下去。
没有一声惊叫,没有一声呼吼。
全场一片死寂,静的连针落声都能听清。
第五场输,比武就此败北。
当日在望月阁参与大会的四十余武林大豪全部要自刎。
柳玉虚、熊啸天、叶知秋等俱知今日大数已尽,一齐站了起来,拔出兵刃。
只有独孤依旧静坐,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恍若未闻。
自年逾七旬的晓明、晓尘至正当盛年的叶知秋、熊啸天,个个神态庄严,丝毫不以应诺自刎为惧。
鬼冥神君笑了,笑得森寒诡异。
再过片晌,这些掌门、宗主、帮主、护法通通要命丧黄泉。
没有了他们,中原武林就是一盘散沙!
谋划一生、期盼一生、付出一生的霸业即将达成!!!
“第五场还没比呢,各位前辈何必着急。”
“就是,人家只走了一步,手还没动过,怎么能算输。”
“六月天热,邓副帮主年纪大,比武前突然中暑晕厥,按理该换人吧。”
“换,当然要换,不换鬼冥神君岂能尽兴。”
“听说让打十掌,多了,他要接得住我老易三掌不动,就算我输。”
广场尽头,五匹骏马飞驰而来,领头一人目如朗星,英姿飒爽,肋下一柄蓝色宝剑轻轻摆动,除了任逍遥还有谁人。
“鬼冥神君,送你件大礼。”任逍遥策马奔前,扬手疾挥,一个黑色包裹被丢了出来,径直飞上高台,包裹尚未落地已然散开,现出一个沾满鲜血的人头。
西门无泪,修罗教副教主西门无泪!
第四十一卷 第二章 何以及至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中原群雄是喜,狂喜。
修罗教众人是惊,大惊。
任逍遥怎么会来!?
他不是被玄清秋拖住了吗?
西门无泪怎么会死!?
偷袭少林的计划该天衣无缝啊!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
的确,玄清秋连番用计,大大延迟了一行赶往巽风城的时间,按照她的估算,行程最少要晚十天。
玄清秋冰雪聪明,计算不可能出错,但她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听雨轩是天下首富!
天下首富有钱,有的是钱。
有钱就能买马,买好马。
连人带车一共需要十二匹,双倍就是二十四匹。
二十四匹清一色的大宛良驹,匹匹神俊,匹匹完美,匹匹价值千金,纵然及不上任逍遥的坐骑风火闪电驹,但也是世间罕有的极品。
这样的宝马,一匹已是可遇不可求,听雨轩却买得到也买得起二十四匹。
所以尽管刚上路时考虑到任逍遥的伤势,众人走的并不算快,一来二去又浪费不少时间,最后虽仍然赶不及,但大概也就晚个三天。
三天?比武是在英雄大会的次日,那还有两天哪去了!?
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恐怕谁都无法想象任逍遥他们会来的如此迅速,更预料不到西门无泪竟会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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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残霞满空。
春色阑珊的江陵道上,草已深深。
沉重的暮色山雾,早自空中降下,大地宛如被淡墨所染,巍峨群山,看来彷佛在似有似无间。
茶亭里,树荫下,行人歇脚,三五成群。
蹄声渐缓,铃声清悦,陪着路畔隐约的松涛叶影,前方迷蒙的锦绣关山,平添了几分奇趣,衬着漫天残雾,望之宛如图画淡淡地撩人情思。
远处道上,突地传来一连串清悦的鸾铃声!
十几匹神骏的健马,驰骋而来,配着鲜明的鞍鞯、华丽辔头,最前的那匹更系着双金铃,疾驰时叮当作响。
马已令人为之夺目,马上人更是神采飞扬。
当先一匹马上,枪也似笔直地端坐着一位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俊硕青年。
他满身白衣,紧贴着修长英挺的身躯上,皮肤闪亮着一种独特的古铜色。
乍眼望去,他的衣饰不见鲜明华丽,但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丝毫瑕疵,更能衬托着他的高华之气,顾盼之间,自有威仪,道旁歇脚的百姓们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因自己对人家相形之下,实觉汗颜。
他目光顾盼自雄,但即使匆匆一眼,已足够令世间少女为他倾心!
他右手控缰,左手持鞭,频繁击打着马股,但豹子般既充满爆炸动力、又是线条优美的虎躯端坐在马鞍上,却是丝纹不动,显见得骑术必定惊人。
“横竖来不及了,何必赶的这么快。”易天寒追了上来,低声抱怨道,“反正参加不了英雄大会,早到一天,晚到一天没啥区别。
“是啊,这样紧赶慢赶,我们几个熬得住,车里的几个姑娘未必受的了啊。”
骑在最前的自然是任逍遥,他轻叹口气,苦笑道:“我的伤才好不久,何尝愿意终日奔波,连吃饭都在马上,只是……唉,这两天我眼皮一直乱跳,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想早些回去。”
“哈哈哈,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是愚夫百姓们才有的认识,你也会信。”邓磊拍拍他肩膀,哑然失笑道。
“说得也是,近来边关太平,十万天极军已尽归总坛,想来出不了事。”任逍遥微微一笑,自我解嘲。
闲聊间,前方路旁突然看到一间食店。
说是食店,其实就是几间供应茶水饮食,让商贩们有个歇脚打尖处的糊泥的木棚,外边围了一圈栅栏,一个没有门板的木框,显得十分简陋,毕竟这里是官道,每隔十里就有官府开设的驿站,普通百姓开的小店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加上附近就是一处密林,郁郁葱葱的看不到边,估摸着有山贼盗匪出没,客商就算路过也不敢停留,故生意十分萧条,只开着一个门脸,里边还没有客人。
付龙渊忽然发话:“既然不急着赶路,休息一会没问题吧。”
易天寒笑道:“哈哈哈,付小子,路过家乡地界,嘴巴馋了吧。”
“你不馋?”付龙渊没好气的顶了句,心中勾起遗忘已久的回忆,“那时我们跟着师父学艺,手头紧得很,几乎没有余钱,难得凑到几文就带师妹来路边小店尝鲜,大碗清汤、肉馅馄饨、豆豉油茶……啧啧啧,那滋味现在都忘不了啊。”
“嗨,你小子不是说以后有发达了,要天天吃、顿顿吃,怎么我在赤尾屿没见着会做的厨子啊。”
“你懂什么,这几样东西酒楼食肆的厨子做出来也不好吃,只有到当地的街边小店才吃的着最正宗的——哎呀,这一去巽风城,不知几时才有空闲,得得得,大伙停下,让我和易老鬼吃个饱再走。”
两位前辈开了口,任逍遥岂敢说不,告诉众女暂且修整,用过午饭再行赶路。
眼见十几骑奔驰而来,食店老板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来,满脸陪笑地道:“诸位客官,你们用点什么?”
任逍遥还没说话呢,易天寒斜瞥了眼他背得大铜壶,抢着道:“油茶热的么?用的羊油还是牛油,面粉掺了小麦不。”
老板一听是行家,堆起笑脸道:“热的、热的,别看小店扑面简陋,油茶啊是用九成面粉、一成麦粉,炒香后加入上等牛油,胡椒、豆豉、葱、姜、盐、蒜苗、花生米一样不少,包您吃啦暖胃润肺。”
付龙渊接口道:“煮锅清汤,用牛肉馅,多撒葱花,厥菜切碎了别撒装盘子送过来,馄饨皮子用精粉捏,鲜猪肉的,再拌点油渣,另外来几壶烧酒。”说罢扬手就是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小时候受穷,现在也该摆摆阔了。
食店生意清淡,一月能赚一两已经翻天了,十两那得干一年啊。
老板拿着银子,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塞到嘴里一咬“咯嘣”差点磕掉大牙,确定那是真银子,顿时眉开眼笑,飞也似的冲进后面,大喊道:“孩子他妈,别管你的针线活啦,出来包馄饨;拿些豆麦麸皮出来,给几位客官把马喂啦,快!”
任逍遥、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和女扮男装的龙菲芸进了棚子,众女嫌里面脏乱,围着马车坐下,玄清秋、南宫凤仪、苏涵碧索性呆在里头没出来,多亏如此,不然那五十好几、鬂发花白的店老板光看一眼恐怕就舍不得走了。
付龙渊靠门坐着,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吃着家乡的小点,遥望远处炊烟四起,华灯初上,付龙渊忽然涌起无尽的乡愁,放声高歌起来,高亢的歌声,穿越入云,但却像是冲不破撩人的情思。
任逍遥忽地面色一变,叱道:“住口!”
付龙渊愕然顿住歌声,问道:“什么事?”
易天寒笑道:“这小子习惯了轻歌漫舞,听不得……”
“别吵!”任逍遥又是一声大喝。
“臭小子,你连我……”
“易兄,你听。”孟飞按住他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易天寒凝神而听,只听歌声余韵刚歇,浓雾山林中,却隐约传出了一阵惊悚的哀呼救命之声,再看任逍遥、易天寒、邓磊见他们个个神色凝重,沉吟道:“这里是官道,什么人敢在附近放肆。
“附近常有山贼出没,估计又是走林子、抄近道的商贾着了道啦。”老板娘陪着笑说,“客官们甭去管,这里的山贼只截商贾,不伤百姓。”
“不,不是山贼。”老板娘才走开,任逍遥眉头深索,断然道。
孟飞点点头:“嗯,听这脚步声应该……应该是长于轻功的绝顶高手。”
“我去看看!”易天寒性子最急,端起碗“咕嘟”“咕嘟”搭口把清汤喝完,嘴巴一抹,就往外冲。
“伯父且慢,他们已经朝这来了。”任逍遥微微一笑。
哀呼声已变哀嚎,一声声刺激着人的耳鼓,从密林深处不断迫近。
在场的都是高手,甚至除了龙菲芸外都是宗师级的绝顶高手,但听着凄厉的惨叫,隐约的痛哭,感觉竟宛如妖魅呼魂,连胆大包天的任逍遥也敢心头微凛。
易天寒爆喝道:“什么人在那里,滚出来。”
呼声惨厉,弥漫在山林群木间,山风凛冽,吹的枝叶左右摇摆,彷佛变成了鬼魅的影子在望着他们,发出这阴恻恻的诡笑。
“妈的,搞什么名堂!”易天寒大发雷霆,若非付龙渊硬拽着,才不管任逍遥说得什么,早便冲过去了。
没多久远处的树林里果然狼奔豹突般冲出一人,披头散发、满面污浊,浑身衣衫沾满血迹泥点,袖袍、领口、下摆等部位给撕成一道一道的,模样看起来虽比乞丐还要狼狈,但那纵掠的速度放眼丐帮上下绝无一人能与之相比。
听着从他嘴里发出的那鬼哭狼嚎似的哀嚎,众人全傻眼了。
谁有本事把这等高手追得像丢了魂似的拼命逃跑!?
答案很快揭晓,追他的是个老和尚,白胡子、白眉毛,边追在那挤眉弄眼,神情甚至古怪,一身明黄色袈裟几乎已被染成黑灰,不知多少天没有换过。
“这、这不是……”同样的一句话从六个人口里冒出。
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看的是前面逃跑的那人,任逍遥、水芙蓉看的则是追他的老和尚。
“西门无泪!?”
“智障大师!?”
两声惊呼连串响起。
“修罗教副教主西门无泪!?”
“六十年和师父、独孤老头并称为中原武林十大高手、‘一僧、二侣、三剑、四圣’中的少林罗汉堂首座智障!?”众女齐齐愕然。
“不会错的,我和逍遥在少林寺见过。”
“当年汴梁一战,智障大师不是已经圆寂了么。”
“对,师父说起过的。”
“是他,肯定是他!”易天寒猛地一拍大腿,断然道,“西门无泪修为若何,你我知道的清清楚楚,除了独孤老头和已经作古的肖玉孙、熊磊,连我和晓尘老鬼都不是他对手,把他逼成这样……除了智障大师还有谁能。”
“按年岁看,应该就是他。”
“不是应该,是肯定。”瞧着那张虽只见过一面却无比熟悉的苍老脸孔,任逍遥不由泛起满心疑窦:“西门无泪和智障大师,两个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人怎么会一追一逃的出现在这里!?”饶是他聪明绝顶,这时候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西门无泪亲率修罗教部分教众会同恨天坐下五大杀手焚日、绝月、夺魂、摄魄、追命及数百绝杀死士攻打少林寺,里应外合加上夜袭,真个势如破竹,轻易攻破了山门﹑甬道、碑林、天王殿、大雄宝殿,一直打到藏经阁。
藏经阁乃少林圣地,除了藏有无数珍贵佛经,武林中人引为至宝的七十二绝技秘籍也在此处。
西门无泪一心抢夺秘籍,不等五大杀手打来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可惜他忽略了一点,是除任逍遥和少林五大神僧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一点——曾经叱咤江湖、威震天下的十大高手之首的智障大师已在藏经阁隐居了六十年。
他头部遭到重创,虽侥幸未死,却落下痾疾,每隔半日便心神恍惚,行事作为与幼童相差无几,待在葬经阁的六十年来,他每逢清醒便勤研佛法,荡涤心智,精神恍惚时则不自觉的去修炼武功。少林七十二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克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多,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故少林寺创立数百年来,只有晓尘一人练成七十二绝技中的十三门,余者通宵七八门已足威震江湖。
智障每日半昏半醒,早存慈悲布施、普渡众生之念,夜习伤人致命、杀生夺魄之武功,体内戾气尽得化解,一无阻碍,神功与日俱进,六十年间竟把七十二绝技一并融汇贯通,加上他原本就有的深厚修为,对付西门雾泪自然绰绰有余。
他一“发疯”,寻常僧侣哪个看得住,所以寺里的前辈高僧一旦从首座位置退下来都会主动到藏经阁负责照看,间或有人因病老死,方丈也会另调武功高强的僧侣过来递补,绝杀安排的奸细未曾查知此节,故全然没有准备。
西门无泪另人杀过来时,里面一乍乎冲出来仨“智”字辈、九“晓”字辈的高僧,个个武功了得,起初西门无泪和手下还能暂时抵挡,盼着五大杀手赶来支援,等犯病的智障一加入,他立刻知道:完了,今晚的计划全完了。
武林泰斗就是武林泰斗,居然在藏了这么些个老鬼。
他西门无泪自忖武功高绝,除鬼冥神君、恨天、独孤宇,再无一人是他对手,哪料得遇见智障,被他双掌翻飞、如穿花蝴蝶般使出来的几十种少林拳、少林掌、少林爪打得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
五大杀手赶过来时,修罗教众人已经死伤枕藉,焚日老奸巨猾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招呼手下退却,西门无泪内拒强敌、外无援助,最后就他一个突围出来。
偷鸡不成折把米,少林没忘自己却搞了个全军覆灭。
西门无泪那个火啊,发誓日后少林和尚遇着一个、杀一个,手下决不留情,冷不丁的见智障追了过来,吓得撒腿就跑,誓言立马给抛到爪哇国去了。
智障潜心修佛六十载,昨晚却杀了五六十人,杀戒破得没有边了,再不能待在少林寺,一怒之下索性追了过来,要去西门无泪性命给同门报仇——这是他清醒时的想法,迷糊时就当西门无泪当成难得找到的高手,非要和他较练较量。
两人打打停停,逃逃追追,越走离嵩山越远。
智障的武功虽在西门无泪之上,但对方一味逃跑,要伤他性命,却也大非易事,何况只有清醒时才想杀他,几次要得手了忽又变浑,一变浑反不舍下狠手了——难得有这样好的对手陪我练武,杀了怎么成。
西门无泪的轻功本十分了得,否则任逍遥也不会光听脚步声就判断来人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智障无论一苇渡江的步法还是易经筋的轻功都已达至最高境界,除任逍遥外恐怕连孟飞都别想从他手中走脱。
西门无泪千方百计难以摆脱,万般无奈之余,心想,“老和尚要追是吧,好!那我就把你带去巽风城,你武功再高能对付得了教主。”狠了心的往西北逃。
就这样日复一日,两人来到了江陵,西门无泪吃不好,睡不好(智障一旦犯浑,便把他当练武的靶子,不会下手杀他,西门无泪只要躺下睡觉,坐下吃饭,或是大便小解,决不上前侵犯,自己也就跟着照做,一旦清醒就穷追猛打,不杀他决不罢休)不论如何行奸使诈,智障终阴魂不散,纠缠不休,使他的精神衰落到了极点,终于忍受不住鬼哭狼嚎般大呼救命。
孟飞一个箭步冲出食店,目视逐渐跑近的西门无泪,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第四十一卷 第三章 无泪之死
孟家堡被修罗教踏平,举家二百多口无一生还。
大哥被修罗教害死、大嫂被修罗教逼死。
自己也被迫离开故土,在荒无人烟的椰岛生活了二十年。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孟飞双目圆瞪,满面狰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臂青筋爆起,猛然大喝一声:“西门无泪,纳命来!!!””话声犹在,身影如飞纵出,闪电移前,扑向拼命逃窜的西门无泪,双掌行过之处,一片隆隆风雷之声。
任逍遥跟了师父二十年,从没见他火成这样,呆呆在那的看着,竞连“留活口”三字都没有喊出。
西门无泪撒腿跑着呢,冷不防听到身前爆雷般一声大吼,抬头看时见一人满面杀气、龇牙咧嘴的朝自己冲来,身子一颤,直被吓得魂飞天外。
一晃二十余年,他未必认得出孟飞样貌,可那临空换位、高来高去的“飞仙化羽”是无论如何忘不了的。
要是一对一的单挑,他才不怕孟飞呢,但智障衔尾追来,眼看将至,自己若被孟飞缠住,哪怕就缓得一缓,明年今时就是自己的忌日,咬咬牙把全身功力聚在掌心,右手筋突肉张的握拳前方,直捣孟飞胸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门无泪做的毕竟是修罗教的二把交椅,尽管被智障折磨的不似人形,全力施为下的一击仍生出摧山撼岳的雄浑气魄。
相隔尚有丈许,凛冽的劲气已把孟飞笼罩其中。
简简单单的一拳,没有任何花巧和变化,却像长江大河,有一泻千里威势,像痛快淋漓的狂草,教人完全摸不到笔路。
尚未交手已使孟飞顿坠泥足深陷的困局。
由此可见西门无泪的武功有多了得。
孟飞凛然不惧,长啸一声,右掌凌空吐出,硬生生迫入对手阴寒无比、充满邪恶阴损味道的劲气中。
破风呼啸骤响,掌拳眼看相交,孟飞忽现冷笑,右掌一引,斜斜向外翻出,神乎其技的扣住了西门无泪手腕。
周遭流动的空气似是忽然凝固,仿佛变成无形却有实的万斤巨石。
西门无泪虎躯一震,双眼闪出掩藏不住的震骇神色。
孟飞容色冷酷,寒声留个字:“西门无泪,去死!”
右手凌空转圜,左掌一拨一推,九转归原劲凌空吐出。
“砰!”西门无泪雷霆万钧,震山撼岳的雄浑拳劲悉数倒卷,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胸口,大有洞穿宇宙的霸道气势的崩天裂地般悍然爆发,力透肺腑。
西门无泪惨呼一声,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震飞,半空中吐成一道血桥,“磅”地重重跌落在地,脸上满是无法言谕的惊骇,挣扎几下,便即不动。
孟飞双足落地,一口气还没喘上,眼前黄影一闪,掌风扑面,竟是智障飞掠而至,不由分说当头便是一计“达摩十三式”。
“前辈!”孟飞不知他有精神错乱的癔病,匆忙间横手一格,岂知智障这一掌中途变向,纯系虚招,孟飞甫一出手,智障右掌立即圈转,“波”的一声印在孟飞胸口,以孟飞闪躲纵跃的本领竞不及避让,愣是给震飞开来,着地后“蹬蹬蹬”趔趄跌退,至十数丈外方始止步,虽然没有受伤但已大见狼狈。
易天寒脾气急躁,一看智障动手把孟飞撂了,管你少林高僧不高僧,闪身跃抵半空,双掌一圈一划,身周丈许之地尽为重重霸道劲气所披盖,流星电闪般划过与智障对峙的空间,往他胸口猛击过去。
老僧不闻不见,全不理睬,嘻嘻一笑就那么迎面冲来。
易天寒双掌推到那老僧身前两尺之处,突然间又如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掌力虽猛,却是无可施力,愣是被那气墙反弹回来。
付龙渊尚未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师兄身体往外档倾斜,陀螺般滴溜溜转了开去,脚下竟无法站稳,“扑通”摔了个仰八叉,心中既骇又急,顾不得多想什么,龙之逆鳞脱鞘而出,万千剑芒,似怒潮巨浪般涌泻而出。
智障咭咭怪笑,右手衣袖挥出,“蓬!”的一声扫在剑影的外围处。气劲交击,发出另一下闷雷般的声响,听得人人心头郁闷。付龙渊触电般后退半步,智障早乘势追击,纵身闪往另一侧,双袖齐飞,迅若鬼魅地发动攻势。
付龙渊反应极快,手中宝剑化作白光,改疾刺为为上挑,整个人往下一蹲,空余的左手猛然伸张,向智障劈出一记隔空掌,动作如行云流水,不但没有丝毫临急变招的况味,且潇洒好看,彷佛早已打算这般去做。
智障虽然发病,眼力却丝毫未减,见付龙渊毫无保留的一剑,竟可说变就变,全无迟滞,更在瞬间判断并计算出自己下一刻的位置,及时做出最适当的还击,尽显剑法造诣上的卓越功架,不由叫了一声“好!”两袖竟合拢起来,撞在剑锋的两旁,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付龙渊迅猛无比的一剑,立时难作寸进。他心知不妙,正想抽剑猛退,已智障藏在袖内的右手,一指弹在剑尖处。
以付龙渊五十余载的深厚功力,竞全然抵受不住,胸口如受雷殛,差点喷血,被反震力带得重重撞在路旁一棵大树上。
“咯啦!”脆响声中,大树断成两截,付龙渊全身骨骼也给震得像要散将开来似的,浑身酸痛、气血翻腾,幸好他练得是玄门心法,底子极厚,猛运真气,勉强化去对方攻入体内的真劲,但仍跄踉退了两步。
邓磊见势不妙,扬手疾挥,两道白色的光芒,似电光一般,飞旋打出!
他和智障的距离不近不远,恰好使暗器的速度达到顶峰,加上从背后发动,几乎可以说是一击必中。
几乎?那就是还有例外。
智障就是例外!
他僧袍疾绽,凌空一个旋身,居然在暗器打到前移开稍许,袖袍一兜,竟然罩住了邓磊射出的两枚钱镖。
“波!”钱镖裂袖而出,智障“咦”了一声,又是三枚铁莲子打到。
智障猛跳一步,五指如钧,硬是用手去抓,指间甫一触及,如遭电殛,震得五指一阵乱抖,二次运劲才给抓了下来。
手接暗器!?毫发无伤!?
邓磊傻了,他这一手“弎星破”和唐门三大绝学之一“九宫飞星”并称于世的暗器奇招,当今天下能躲过它的不超过十个,用手接!?
独孤宇、任逍遥都未必行啊。
孟飞、易天寒、付龙渊何尝不是瞠目结舌。
任逍遥一看打起来,料得智障是在发病,赶紧冲过去试图阻止。
智障不分青红皂白,连他一起打,劈手就是一招“无相劫指”,十指倏挥,源源而出,每指都是凛厉的杀着。
任逍遥急呼道:“智障大师,是我啊,你不认得……”
话到一半已经说不出了,因为智障的招式实在太猛太快!
任逍遥闪挪腾移,刹那间幻变出七种身法。
七种身法俱冲不出智障的指风。
就在这时,任逍遥忽然完全不闪躲了。
指风袭入他周身要穴,但任逍遥的身子,竞似腐朽了一般全然没有反应,又好像春日的柳絮,无论多强的劲风打过去,仅只荡荡而飘,全失去了效用。
任逍遥的神情与身影,也如韦睿临阵,轻袍缓带,乘舆坐椅,轻舒慢捻,俨然已到武学中至高境界:以缓赶急,以慢打快,以后夺先,以静制动。
无相劫指,一时受挫,智障立时变招。
参合指!
食指代天,中指代人,无名指代地,专破内外家真气的参合指!
他的易经筋心法已逾化境,辅以截断真气,锁断命脉的强横指力,即便对手是独孤宇、鬼冥神君、恨天亦要左支右拙。
但任逍遥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有天下第一神功——先天无上罡气。
任逍遥侧步横移,扬手在空中划个半弧,体内真气阳动极而静,阴静极而动,非守非忘,不收不纵,无增无减,自然神通变化,聚于身畔,形成圆中带方,方中带圆的气劲,自具一种与天地同其寿量,与圣真齐其神通灵应的玄妙感觉。
参合指指力甫一攻到,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先天无上罡气!”智障凛然一惊,吓得撒腿就跑,嘴巴还嚷嚷着,“唉呀,风任秋!不得了,不得了,打不过他的。”眨眼功夫便窜进树林,溜的没了影。
“这和尚怎么回事,见着咱们都打!?”易天寒冲过来满脸愕然的道。
“智障大师脑袋受过重创,时常办晕半醒,行事作风和孩童……”任逍遥话至一半陡然虎躯剧震,似乎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易天寒手,喘着道,“没时间了,我们五人立即启程,不眠不休,星夜赶往少林!”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样急?”易天寒满头雾水。
“当年我和智障大师分别时,他曾说过一句……”任逍遥冲到千里追风前,翻身上马,恨声道,“你我倘再相见,中原武林必惨遭浩劫!!!”
第四十一卷 第四章 决战神君
沸腾了,沸腾了!
眼见任逍遥一骑当先,易天寒、付龙渊、孟飞紧随气候,全场都沸腾了。
连重伤吐血的唐云鹤在瞥了眼邓磊后,也两眼放光,刹那间精神全复。
身为盟主的柳玉虚更是激动的身子一颤,连招呼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救了,有救了,他们一来中原武林有救了!
“逍遥因事耽搁回来稍迟,让诸位担心了。”任逍遥有意放慢马速,潇潇洒洒的一拱手,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紧张和凝重。
他的刻意放松愈发使得濒临绝境的中原群豪信心百倍,人人立起高呼,声势浩荡,和片刻前还死气沉沉、静寂无声的场景相异迥然。
“哼哼,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哈哈哈!”鬼冥神君不屑暼三人一眼,仰天大笑,“跳梁小丑、螳臂挡车,就凭你们也想和本君斗。”
“你说什么!”易天寒性烈如火,管你是谁,袖袍一撸就要上场。
任逍遥微微一笑,悠然道:“伯父莫急,说好是七场比试,不会少了您的。”说罢翻身下马,飞步冲到各派首脑的座位前。
“独孤前辈,我回来了。”任逍遥双膝跪地,语带哽咽。
“岳父大人正在逼毒……”林非凡忙道。
“不,我在等他。”独孤宇忽然睁开眼睛,苍老的眸子透着关爱和慈祥。
“那岳父你说得……”
“酥荼化骨散世之奇毒,岂是说逼就能逼出来的。”独孤宇捋须而笑,“老夫所以假装运功逼毒,乃是为了安定当时的混乱局面,好让上场的各位免去后顾之忧放手一搏,真正对抗鬼冥神君,维系中原武林的是任教主啊。”任逍遥回返中原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信衡山把习得先天无上罡气的经过如实相禀,独孤宇深悉天下第一神功的莫大威力,自然坚信任逍遥就是中原武林的救星。
“这……这也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从见到逍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中原武林一旦遭逢劫难,必定将由他亲手挽救。”独孤宇一字一顿,重逾千金。
这是何等殷切的希冀,这是何等壮阔的论断。
这样的胆色,这样的气魄。
这样的深谋远虑,这样的高瞻远瞩,也只有雄霸天下第一高手之位长达六十载的独孤宇才配!
任逍遥的眼睛湿润了,胸中陡然间涌起万丈豪情,哽咽道:“前辈放心,逍遥纵舍却性命,也决不负您所托!”说着霍的站起身子,面向高台,朗声道,“鬼冥神君,你给我听好了,我任逍遥一天尚在,一天绝不容你染指中原武林!”
瞧着眼前豪气干云、一无所惧的任逍遥,独孤宇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忘年挚友、任逍遥的父亲任憔悴。
看吧,任老弟,你儿子已经成长了,彻彻底底的成长了,不光是外表的显著变化,还有思想和心智的大大成熟,现在的他已经有你当年的风采,再非旧时那放荡不羁、处处留情的江湖浪子,而是像你一样顶天立地的真好汉,大英雄!
柳玉虚愕然道:“独孤前辈,您的意思是让、让任教主出战,和鬼冥神君打?”
“对,你我皆已中毒,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对付鬼冥神君。”
此话一出,举坐皆惊。
除了曾在听雨轩和任逍遥切磋比试,亲身体验过先天无上罡气莫大威力的熊啸天,谁都不敢相信他拥有这样的实力。
是,任逍遥是罕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天赋秉异、资质超卓。
是,任逍遥是身兼无数绝学,随便拿出一种都能独当一面。
但他毕竟年轻,毕竟只有二十来岁,纵然日后的成就注定无可限量,现在却绝非鬼冥神君的对手。
邓涛被鬼冥神君魔功所慑,本已虚脱乏力,被帮众扶下高台后靠着座椅几欲睡去,这时候一听要让任逍遥出战,强撑着坐起来嘶声叫道:“不可啊,独孤前辈,万万不可啊,鬼冥神君魔功大进,远胜往昔,任教主武功便再精进……”
“邓癞子,你个废物叫什么劲,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十年辛苦不顶一年,武功都他妈白练了。”易天寒笑骂道,“邓癞子”是邓涛早年的外号,因为有几分戏谑他秃发的意思,自邓涛升任丐帮副帮主,已有十几年没人敢叫。
邓涛不敢计较,也无暇计较,惨然道:“我……唉,我没用、我对不起熊老帮主,可……易老哥,任教主毕竟年轻,无论如何也……也赢不了鬼冥神君啊。”
“易大侠,还是你上场罢。”
“是啊,易大侠,只有您才能一战。”
八大高手中易天寒排名第五、付龙渊第六、孟飞第七,一时间全场群雄都嚷嚷着要易天寒出战。
没有人注意到,自任逍遥进场,鬼冥神君目光中立刻燃起两簇幽幽的火苗,足令任何人心寒的充满仇恨的残酷厉芒,一瞬不瞬地瞅着任逍遥。
易天寒素来好勇斗狠,那日五打一没能留住智障早憋了一肚子窝囊气,耳听全场呼声雷动不由起了争胜之心,走过去大力一拍任逍遥肩膀,笑道:“要不……我先上去会会他,实在打不过了再换你。”
“易老鬼,七场四胜的比试我们已输三场,这一战非胜不可,你若上却去又打不过岂非遭人话柄。”付龙渊拉过林非凡,简单问清楚了情况,朗声道,“逍遥,别拖了,过去和鬼冥神君一战,让世人看看你三年历练的成果。”
孟飞亦道:“青出于蓝而胜于兰,这决定武林命运的一战由你来打!”
任逍遥正蹲在独孤宇身前听他面授机宜,这时恰好说完,袖袍一展,“哗”的站起身来,前一刻还在拱手执意,后一刻已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闪身掠上了高台,站在鬼冥神君的对面。
好快!
这一下身法竟无人看清。
联系易天寒、付龙渊、孟飞一致推任逍遥出战,所有人都呆住了。
鬼冥神君站在那里眼窝深陷,眉骨突出,眉毛像两撇浓墨,双目凶芒大盛,冷冷盯着任逍遥。
“第五场,你的对手是我。”
“是么。”鬼冥神君出乎意料的露出一丝笑意,冰寒凄冷的,淡淡道。
两人相隔近五丈,但不知如何,任逍遥的感觉却是对方已近在咫尺,只要他动手,狂风暴雨般的杀着会立即迎面而来,没有片刻空隙,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
面对一代邪道宗师、天下第一大魔头,任逍遥不敢有丝毫怠慢,自登场一刻,精神、反应、心智瞬间提升至巅峰状态,先天无上罡气自然生出反应,与鬼冥神君魔功相抗,岂知他竟忽然忽然扭头,森寒冷冽的目光望向孟飞。
孟飞隐居椰岛,勤修苦练二十载,穷半生之功开创九转归原劲只为有朝一日杀死鬼冥神君,为大哥、大嫂和死去的家人报仇,这时理当怒目以视,毫不相让,但不知为何他竟不敢与对方目光相接。
鬼冥神君的脸色暗沉下去,寒声道:“二十年前……”
孟飞身子一颤,居然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鬼冥神君对任憔悴的深仇大恨绝非言语能够形容,若他知晓任逍遥身份,这就不再是一场关乎武林命运的比试,而是两代人、三十年恩怨情仇的对决……不,死斗,一方不死决不罢休的死斗!
无可否认,今天的任逍遥拥有足以和鬼冥神君叫板的实力,且在扶桑经历无数大战历练出的胆色和气魄也决不输给对手,但鬼冥神君一生毁在任憔悴手里,对他的怨恨倾三江五虎之水也难洗清,若然被他知悉任逍遥的身份,仇恨滋生出的巨大力量足以在瞬间爆发出两倍、三倍、甚至的十倍的战力!!!
光看孟飞的反应,鬼冥神君已知玄清秋传回的信息和由此做出的判断没有错——任逍遥确是任憔悴之子、当年被孟飞抱走的那个婴孩。双目凶光大盛,出拳在空中虚击一记,似要渲泄心中的怒火和愤恨,厉声道:“柳盟主,接下来的两场不用比了,就以这一战来决定最终成败吧,如何?”
第五场比试中原武林盟本就非胜不可,第六、第七场虽有易天寒、付龙渊、孟飞,但对手也是天绝、地灭、风雷使这样的强敌,虽然西门无泪的人头使他们多多少少产生了情绪上的波动,却也没有十足十的取胜把握。
按鬼冥神君的意思,任逍遥只要拿下此场,就算修罗教输,如此便完全不用顾忌后面几场的风险。
柳玉虚身为武林盟主,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提议,刚要开口答应,鬼冥神君阴恻恻笑道:“当然,我附送两场,你们也要加注……”抬眼扫过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声音陡然拔高,“如果输了,三位也要自刎,怎么样,敢是不敢?”
孟飞虎躯遽颤,本已急速跳动的心弦骤然绷紧:“这……这这这……鬼冥神君是要毕其功于一役,既要一战报血海深仇更要灭尽中原武林所有的高手,完成修罗教统一武林的霸业,换句话说他……他毫无保留,当真要拼命了!!!”
“好!”付龙渊没有任何犹豫,当先应允。
易天寒微现犹豫之色,风雷使怪叫道:“易老鬼,怕了不是,没胆子就别来,乖乖出你的海去。”
易天寒性格火爆,生平最受不得激,风雷使又是他旧日第一大敌,岂肯被对方笑话,闻言立刻嚷嚷道:“逍遥,好好给我打,你要输了,老子找谁动手去。”
“孟大侠,你呢。”柳玉虚转身问道。他虽是武林盟主,却不能、更不敢代表群雄心目中神一般的八大高手。
“我……”孟飞喉头一哽,双目已满是泪水。
“别犹豫了,这一战迟早要打!”邓磊说着走过来,大力一摆孟飞肩膀,附耳又言语了几句。
孟飞只在看第一眼时双目亮起精芒,接着又回复那种万分焦虑,无比担忧的疲惫神色,沉声道:“逍遥,上!”
三字出口,所有的嘈杂和纷乱霎时中止,千万道目光齐齐射向高台。
中原武林……不,大宋,大宋一国的命运即将决定!
鬼冥神君仰天长笑,全无往日惯有的狂妄和嚣张,反透着无尽的凄厉和悲凉,
阳光闪烁,映照在他布满筋虬的脸上,如千百条蜈蚣蠕动噬咬一般。
任逍遥为之愕然,却不道鬼冥神君猛然低头,目光突地变成赤红色,手足颜面的皮肤一瞬间转为紫红,全身宛如被火焰燃烧起来,狂吼一声:“孽种,纳命来!!!”疯狂扑前,双掌合拢一处,掌心互向,炽热雄烈的阳劲请客迸发,厉如飙风,威不可当,伴随着“喀喀喀喀”劲气暴响向任逍遥潮冲而去。
变起仓促,即管任逍遥身经百战,即管任逍遥正全神戒备,即管任逍遥拥有天下无双的第六感“直觉”,也断料想不到历来自恃雄武、目空天下的鬼冥神君竟会抛开身份、抛开地位、抛开颜面当着自己手下和中原群雄使出如此卑鄙无耻、贱鄙下作的偷袭手段!
这是鬼冥神君穷三十年愤怨,蓄谋良久,倾尽全力的一击,身法之快,无与伦比,几乎是眨眼功夫已到任逍遥跟前。
“逍遥,快闪开!!!”晓明、晓尘、林非凡、南宫不败、独孤虹、邓涛等一齐惊声呼喊,经历过五云山大战的他们都已看出,鬼冥神君已在出招前一刹那以他不可思议的精深修为,强行把无妄血咒的功力提升至“炼狱火海”的最高境界,故而出现“紫睛火瞳,燃身灼肤”的异状。
想当年他以此御剑,连全盛时期的肖玉孙都不敢擅摄其锋。
何况是任逍遥。
第四十一卷 第五章 看穿奥义
任逍遥没有闪、没有躲,大喝一声,在间不容发的刹那腾身而起,延缓鬼冥神君掌力及体的时间,右掌下落,虚划成圆,左掌往上一提,紧跟着右掌急腾而起,全身内劲已全数贯注其上,犹如神龙划破天际云霄,直朝鬼冥神君迎去,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全场除独孤宇、柳玉虚外连晓尘、易天寒、付龙渊等都没看清。
这一掌由上而下,并非正面硬憾雷掌之锋,两道惊世骇俗的功力撞在一起,犹如旋风狂飙,激得台上木板寸寸碎裂。
“蓬!”双掌交击,响声惊天动地。
任逍遥弹上半空,陀螺般旋转开去。
鬼冥神君则硬被震退,整个人踉跄往横急跌,居然一点便宜也没占着。
在离高台边缘还有丈许,任逍遥的旋转开始减缓,脚跟着边线时旋动终止,猛的张口喷出漫天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鬼冥神君也终于立定,又往横再跌一步,这才站稳,张口吐出一小口鲜血,容色转白,望往任逍遥,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接……接住了,不闪不躲、不让不避,“炼狱火海”的劲力居然被他接住了。
全场一片哗然。
“先、先天无上罡气!!!”晓尘失声惊呼,骇异之色溢于言表。
“对,正是先天无上罡气,当年汴梁之战,晓明方丈、晓尘大师都曾亲历,应该很清楚它的威力吧。”独孤宇微微一笑。
“当然……当然……”晓明嘴唇翕合,勉力站起的身子“扑通”又坐了回去,颤声道,“一僧、二侣、三剑六大高手拾掇不下的耶律德光,遇见风大侠只……只撑了三招……各位,中原武林有救了,有救了,这场比试我们必胜啊!!!”
堂堂少林方丈,竟大失常态激动成这样,众群豪就算没听说过汴梁之战,不知道当时的状况也能想象得出先天无上罡气有多厉害,刹那间众群豪欢声雷动,震彻云霄,俨然不用再看已经认定了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
没有人意识到台上的任逍遥此刻叫苦不迭,俊伟的脸容血色褪尽,全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先天无上罡气运转如意、收发由心,且因全身穴道开阖、筋脉畅通无阻,瞬间就能把功力提至巅峰。
换句话说,鬼冥神君在硬接先天无上罡气全力一击的情况下,只吐出小口鲜血,受的伤比他还轻。
这是没有可能的,却偏是发生在眼前的、铁一般的事实。
固然因时间仓促,他那一计本该在空中划三个半弧方才完成蓄力的“推窗望月”只进行了不到一半就攻出去,威力是要稍逊一筹,但即使减却由此带来的影响,鬼冥神君现在的功力也足以和他开启七大窍穴、全力催发出的先天罡气比肩。
这怎么可能,无妄血咒居然和天下第一神功拼成平手!?
相反,鬼冥神君在笑,笑得诡异,笑得阴冷,笑得胸有成竹。
这怎么可能,初次面对先天无上罡气竟如此镇定!?
任逍遥无暇多想,因为他知道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决不能和往常一样先靠轻功游斗以消耗对手体力和精神,而是一开始就要出尽全力!
“锵”!附身扑前的同时,任逍遥掣出寒光四射的冰魄玄霜剑,带起一溜青蓝色剑光,宛如惊虹掣电,一改平时虚实难测、无迹可寻的纷繁剑招,以雷霆万钧,震山撼岳的威势,剑即是人,人即是剑的姿态直扑鬼冥神君。
鬼冥神君再骂一声:“孽种,找死!”
右手掌化为手刀,狠狠劈中冰魄玄霜剑剑脊。
“砰”!劲气爆响。
任逍遥只出六分真力,难免给震得血气翻腾,但他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借机“逍遥游”的绝顶身法着反震力道滴溜溜一个旋身,移到鬼冥神君左上方,非但及时避过他反拂过来的一袖,还以精准至无懈可击的一剑朝他右肩横扫过去,心中同时涌起在沙场干军万马中冲杀突围的惨烈感更是没有留手与敌偕亡的凌厉招数。
“御剑流奥义•龙槌闪!”易天寒叫了出来。
鬼冥神君同样“咦”了一声,这些年来修罗教在绝杀的配合下把武林四秀的武功路数调查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自他收到玄清秋传回的信息,怀疑任逍遥就是当年的那个婴孩起,立即吩咐手下把他彻头彻尾的查了个遍,细致到自任逍遥出道以来用过的每一式每一招,所以在第一次的硬拼中任逍遥才会吃那么大亏。
但就算绝杀法眼通天也不可能远渡重洋到扶桑去查,就算查到扶桑去也不可能查到飞天御剑流的终极奥义。
所以他不敢硬接,不敢只凭一双肉掌和这自上而下破空袭至、迅如疾电般的凌厉剑招,脚步错动,身形疾闪,欲从任逍遥身旁极窄的寸地绕过去。
这计“斗转星移”是修罗教最精奥的身法,鬼冥神君衣袂拂舞,惶如肋生双翅,一晃之下眼见便可脱离剑气笼罩,陡听“唰啦”一声,眼前冷锋耀闪,遽然横绝去路,连忙腾出左掌运力直劈,无妄血咒惊人的劲气潮涌而出,像破浪的坚固船首,硬从任逍遥攻来的强猛剑气中劈开一道间隙,直抵胸口。
任逍遥不闪不避,复又一招“天翔龙闪”,剑上潜劲锐利无双,竟将无妄血咒的后劲一举摧破,鬼冥神君提气不及他快,尚未重催掌劲,冷不防“双龙闪”递到眼前,刀风迫体,不得不连退七步,方得避开余劲。
任逍遥倒提冰魄玄霜剑,纵身疾追,自左而右挥出一招“龙卷闪”,闪耀着寒芒的锋刃破风而去,收发迅捷有力,其快绝伦,端的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鬼冥神君看他追来,回身一掌,掌劲却被剑下猛劲劈溃,心中愤恨无比,再骂一声“孽种”,双掌齐施,连环拍出,犹如惊雷乱闪,奇快奇猛。
任逍遥厉声一啸,冰魄玄霜剑连环横扫,势如波浪汹涌、大海滔滔,瞬间将鬼冥神君掌上力道一一吞灭。
“拔剑吧,不然你输定了。”
“孽种!”鬼冥神君双目电芒乍闪,翻来覆去骂得始终是这一句,左掌一提,无妄血咒的功力循环奇经八脉,正面拍向任逍遥。
换了是胆力较逊者,在对扶桑忍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连番受阻于飞天御剑流奥义此时必采守势,但鬼冥神君乃非常之人,进攻同时,脚下踏出玄奇奥妙的步法,每一次移动均比任逍遥的判断快上那么一点,双掌交互进击,每每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急缓无定的迎向漫空射来的剑影。
掌剑交击之音阵阵如骤雨声般响起,时则密集,时而零落。
剑光激闪,寒芒电掣中,鬼冥神君活像一头大草原上寻找猎物、灵动莫测的秃鹫,凌空作出各种姿态,或盘旋扑击,或侧飞斜上,似是完全没有重量般。
易天寒、付龙渊、孟飞等都瞧得眉头大皱,情知任逍遥甫一上手已出尽全力,弃自身无数绝学不用,尽捡鬼冥神君不可能见过的招式运使,几乎把他在扶桑学到的压箱底的本领都使了出来,为得就是先发制人,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孰料鬼冥神君竟威武如天神,招招硬封硬架,以使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的内功外劲,寸步不让地抵挡着任逍遥全力施为、有若暴雨狂风下来的凌厉攻势。
此刻鬼冥神君虽处劣势,却全无败象,一旦被他摸清飞天御剑流奥义的套路,任逍遥面对的将是他空前凌厉的全面反击。
“叮!”掌剑乍合骤分,任逍遥借劲旋开,往后退却。
鬼冥神君胸前衣衫“哗啦”撕开一片,肩头现出两条淡淡的血痕。
旋势骤止,任逍遥傲然伫立,举剑遥指对手,冷冷道:“好,好一身‘熠风遶石’,受我一剑双斩居然无事,比起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半点也不逊色。”
“孽——种——”鬼冥神君虎吼一声,揉身复上,喊得倒是够响够大,出手却轻飘飘的,冲着任逍遥胸口攻来。
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侧移,行云流水般转向腹下,变招奇速奇快,穿剑风而过,任逍遥一计“龙槌翔闪”居然全无效用。
“躲……躲过去了,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易天寒凛然一惊,“龙槌翔闪是龙槌闪和龙翔闪的组合技,兼备连击和突进的要素,号称‘无法防御和回避的技巧’,当日争夺七大派总掌门,逍遥情报充分,事先便对飞天御剑流知根知底,加腾宗主一出‘龙槌翔闪’照样逼得他手忙脚乱,何以鬼冥神君……”
“看穿了,他已看穿飞天御剑流奥义!”孟飞颤抖着说道。
“开玩笑吧,威震扶桑的绝学轻易就……”
“火候不够。”付龙渊一语中地,轻叹“逍遥再怎么天姿聪颖,熟悉的也只是中原武功,飞天御剑流的九招奥义集忍术、体术、幻术于一体,玄奇奥妙、高深莫测,若由岸本齐史施展,龙槌翔闪到处自是劈坚斩锐、所向睥睨,逍遥一没有刻意习练,招式未纯熟;二在忍术、幻术方面的造诣稍显不足;三为及时赶至巽风城,连日奔波,不眠不休,无论精神意志还是体力都不在最佳状态,所以才会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就被对飞天御剑流奥义一无所知的鬼冥神君摸清楚套路。”
“那……现在怎么办?”
“变招,继续变招,在所有招式被鬼冥神君看穿前,抢先把他看穿。”
第四十一卷 第六章 以心驭剑
任逍遥反应奇快,“呼啦”的一剑挥出,斜削对方手背,用的居然还是飞天御剑流奥义。
鬼冥神君反应更快,人随意走,身影转动,眨眼飘至任逍遥身后后,掌影飞舞,呼呼两掌,改攻背心。
两人身法,俱都迅急无俦,刹那之间,数十招已过。鬼冥神君目中紫芒剧盛,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偏还带着一种不司形容的悍野霸气,宛如上古洪荒的野蛮怪兽,更因心中对任憔悴的无尽愤怨,使他完全抛开杂念,招招式式务求毙敌,掌风生出横扫千军的威势。
似此一招之内同时蕴含刚柔两种力道,以独孤宇的眼界,亦是生平所未睹。
任逍遥衣衫拂舞,剑光霍霍,冰魄玄霜剑如影随形,连环刺出,鬼冥神君人到何处,他必随之变招攻到何处,内劲纵奔突卷涌、剑势虽连绵不绝,迅捷灵动的身法中依旧带着一种潇洒俊逸、雍容华实的风度,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平手!?鬼冥神君已经看穿飞天御剑流奥义,逍遥也没有换招,为什么……”付龙渊也给满头雾水。
“以心驭剑。”独孤宇忽道。
“什么?”
“以心驭剑,剑术的最高境界,招式绝无成规,每每出招,都是针对对方的弱点,每一剑都有千锤百练之功,巧夺天地之造化。”独孤宇捋须笑道,“所以逍遥的剑法表面看来和先前一样,内涵却大不相同,自然能确保平分秋色的局面。”
独孤虹插言道:“既然是最高境界,那就应该占据上风才是,怎么……”
“任憔悴昔日同样臻至以心驭剑的境界,却也不过稍稍胜却鬼冥神君一筹,如今过了二十几年……”
话尤未落,忽听鬼冥神君沉声吐气,闪电冲前,倏地万千掌影,迎面攻来,而他似已消失在掌影里。
任逍遥精擅轻功,如何不知对方正施展一种奇妙的步法,以鬼魅般的高速往自己移来,每一刻位置都在变化中,攻击的招式亦是干变万化,纷繁复杂到连身形一起遮蔽,稍稍把握不当,任何一掌都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任逍遥岂敢大意,手腕急斗,该使付龙渊的成名绝学“御龙九决”,笔直一招“战龙破苍穹”刺出,架势稳凝如山,看似简单,实包含无比玄奥的心法和剑理,似缓似快,攻守兼备,既在速度上使人难以把握;而剑锋震颤,像灵蛇的舌头般予人随时可改变攻击方向的感觉,教对手无法闪躲。
他的肉眼虽然没法掌握对手的位置,可是却凭第六感清楚判断出敌人气劲最强大的核心,进而掌握到反击的最佳目标。
虽是妙招,却非杀招,鬼冥神君一眼便即看穿,任逍遥这一剑意存试探,意在迫自己露出破绽,接踵而来的才是无穷无尽的杀手。
“砰!”鬼冥神君化掌为手刀,像使兵器般以硬碰硬,再次格挡了他气势雄厚的一招,发出劲气交击的爆响。
任逍遥惨被震退,虎口爆裂,兵刃险脱手而出。
鬼冥神君冷叱一声,正要趁机抢攻,蓦地眼前光华大盛,冰魄玄霜剑活像天外骤来的闪电般,破开浓云密布的天际当胸搠至。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被我震退了吗。
鬼冥神君暗暗吃惊,左手撮指成刀,右手握拳,脚踏奇步,抢前先来个隔空击拳,螺旋劲气狠狠痛撼在任逍遥剑气的锋锐处,然后始劈出手刀,借错开的步伐从左侧剑势的缝隙间切进去,奇奥灵动,务要迫任逍遥变招封架。
任逍遥使出“忍影分身术”,本拟迷惑鬼冥神君的心智,杀他个措手不及,未料对方的判断如此精准,居然一瞬间就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且还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击,自己预备好的十几招后手,刹那间被注定了无功而返命运。
无奈下任逍遥沉气下坠,回剑扫劈,堪堪挡开鬼冥神君贯满真劲的掌刀。
“蓬”的一声,掌刀精准无误的命中剑脊,恰好避开刃沿的冲击,寒光耀闪、削铁如泥的剑锋竟不能损伤他掌沿分毫。
两人身躯一震,同时往后暴退。
任逍遥“呼呼”喘气,半晌才稍见平复,真气内敛,凝然屹立,剑势不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凌霄剑诀”的起手势。
鬼冥神君一看便怒,口中“喝喝”有声,发出饿狼看见猎物时的尖利啸叫,忽然整个人离地上升数寸,全身宽袍“霍霍”拂动,脚不触地似的往他直移过来,速度惊人至极点,配合他颀长的体型,活像地狱里的冥鬼来到人世。
他每接近一些,无妄血咒压体而未的真气便加强少许,可预知当这强劲大敌临身的一刻,所作的攻击会是如何凌厉、如何难以抵挡。
任逍遥凝立原地,横剑当胸,双足不丁不八,人人以为要全力防御时忽然施出压箱底的本领,剑尖颤动振处,生出品字形三朵剑花……不,不是三朵,是三朵组成一朵,再由三朵组成,三三得九,共计九朵,妙至颠毫!
鬼冥神君击出的手刀却与从前的刀势大相迳庭,迥然有异,一道雪亮精光自手心冉冉吐出,循掌缘窜昇指尖,赫然迸发出约莫尺许的血红辉光,宛若天边残月,凌厉诡异,乃是修练无妄血咒已达颠峰境界的证明——“血影狂刀”。
刀芒一现,不惟旁人惊骇异常,独孤宇亦心中一懔:“难怪……难怪他把嗜血夺魄剑传给徒弟,原来当年尚未练成的绝招已能运用自如。”
冰魄玄霜剑剑出无回,直取鬼冥神君中盘。
鬼冥神君微现冷笑,弯臂斜掌,刀形气芒霍然斩出,竟然隔空将冰魄玄霜剑来势硬生生荡开,偏离尺许!
任逍遥身子一僵,竟给震得手臂酸麻,直侵肩膊,自练成先天无上罡气以来首次在正面比拼中吃如此大亏,暗吃一惊:“好厉害!”顺势旋身卸劲,内息飞速运转,酸麻顿消,反手递出一剑,气象雄伟,直如泰山压顶,无数后着宛若重重堂庑,一进比一进开阔堂皇,赫然正是第十一式“相见时难别亦难”。
当日他和水芙蓉携碧血珍珠归返听雨轩,途中为绝杀所趁,受困于永和山庄,正是籍此劈开摘星楼里的万斤铁罩得以脱难,如今辅以先天无上罡气至阳至刚的灼热真气,势道之猛、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鬼冥神君横眉冷对,凝视剑光,寒声吐出一句:“孽种,自不量力!”血影狂刀疾探而出,势夹劲风,当真快如闪电,如幽灵之飘升,如星殒之崩落,手掌一抬一劈,“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劲气竟立告瓦解。
鬼冥神君出手如电,一刀既施,后招复至,运转间无丝毫阻隔,看得众人心怀忐忑,生恐任逍遥一时不慎,为对方所趁。
凌霄剑诀无固定招式,注重的乃是剑意,任逍遥以心驭剑,所有招数变化,无不充满天马行空、妙至毫巅的创意,生出宛如空中鸟迹,水中鱼路那种不著痕迹的手段变化,故在对战时无往不利,轻易便能抢占上风。
但今天,他的对手是鬼冥神君,一辈子视败给任憔悴为奇耻大辱,一辈子在钻研如何破解凌霄剑诀的鬼冥神君!
谁能想象,鬼冥神君单凭右掌凝聚而成的血影狂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凌霄剑诀附带的先天无上罡气有多少重劲,便给他破了多少重去,竟是不能稍加摧挠刀势,刀锋直逼冰魄玄霜剑而来──剑光一弹,冰魄玄霜剑再被震偏,第十六式“曾经沧海难为水”亦告被迫。
鬼冥神君疯狂进逼,眼中火焰大炽,血影狂刀横过任逍遥咽喉,好在任逍遥轻功妙诀,依仗“逍遥游”的迅快身法避让开去,否则脖颈一处无苍茫踏雪甲防护,若被砍中,大罗金仙也难救活。
剑影消散,任逍遥立在高台边缘,气喘如牛。
他首次生出对方是个完全无法克胜的敌人的胆怯意念,心中大为栗然,知道自己在对方强大的攻势下,信心已逐渐丧失,假若让这种感觉继续下去,此战必败不在话下,不但自己要命丧当场,在武道修行的路途上走到尽头,更会连累众多前辈白白丧命,致使中原武林一招覆亡。
想是这么想,但在鬼冥神君大有洞穿宇宙之能的血影狂刀前,即使是他任逍遥也要兴起无从抗拒的颓丧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鬼冥神君在与先天无上罡气的对决中丝毫不处下风,甚至……甚至还略占优势,这……他的功力比耶律德光当年高不了多少啊……”瞧着越打越是被动、指不定几时就要的任逍遥,晓明心急如焚,全然失去作为少林方丈应有的笃定和持重,僧袍凌乱的不成样了,颤声道。
“先天无上罡气的作用是贯通全身经脉,使内息运行畅通无阻,真气运转如意、收发由心,而威力高低则取决于体内窍穴开启的数目。”独孤宇凝注台上,苍老的眸子一瞬不瞬,缓缓道,“风任秋历尽劫数,创此神功,九大窍穴皆尽开启威力自无与伦比,而逍遥……若我所料不错,逍遥他最多只能催发七处。”
“七处?七处也足以应付‘炼狱火海’了吧。”晓尘沉声道。
“不,是‘炼狱火海’,是‘天灾劫火’,无妄血咒第九重‘天灾劫火’。”
晓明闻言一怔,愕然瞧向独孤宇,满头雾水的问道:“无妄血咒的最高境界明明是炼狱火海啊,几时又冒出来个……”
“创制无妄血咒的那位高人,内力虽强,却也未到鬼冥神君今天的地步,无妄血咒练到第八重而至,他所写的第九重心法,自己已无法修练,不过是凭着聪明智慧,纵其想象,力求变化而已,修罗教历代教主中赶练无妄血咒的本来已少,练到第六重的少之又少,练到第七重的几乎没有,练到第八重的只鬼冥神君一人,久而久之自然把这人力无力无法逾越的‘天灾劫火’给忽略掉了,我也是听一位故友偶尔提起才知道,万万没有料到……”
“独孤老儿,算你聪明。”鬼冥神君忽然扭头,冷冷截断道,“本君归返西域后,穷二十载光阴苦心钻研,终于补足‘天灾劫火’的全部心法,一蹴而就,眼看就要臻至‘阳中之阳’的巅峰,如今……哈哈哈,别说你独孤宇和这自不量力的孽种,就算任憔悴未死也休想胜的了我!”
“哼,你以为我是把赌注压在先天无上罡气这么,大错特错!”独孤宇冷笑道,“练成先天无上罡气,只是让逍遥不必惧怕无妄血咒的内劲,拥有和你叫板的资本,真正绝定胜负的是……”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望向台上的任逍遥。
第四十一卷 第七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任逍遥已陷进生平从未遇到过的危机中。
他身经百战,会尽无数高手,也曾不止一次的被逼到背水一战的绝地,但纵能从对手处找到精神的空隙,凭借优越的战术,利用对方心灵的破绽将其击倒。
对比之下,鬼冥神君和他之前遇到过所有对手高低立判,他的精神修养是无隙可觑,就像自亘古以来存在的高峭山岳,任由狂风吹打也难撼动其分毫,无论加腾鹰、武藤兰或是蓝染惣右介都无法与之相比。
唯一可与之比拟的是岸本齐史,但自始至终任逍遥没有和他交过手,只是蒙他青睐以“燕返秘剑”相授。
为何自己会生出这种感觉?
是因为甫一入场便开启第六感,使得灵觉无线提升?
或者因为对方老谋深算,早已预料到比武中将要发生的一切境况?
还是因为自己连日奔波,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状态十分低落?
任逍遥茫然不解,完全无法解释出现此类状况的原因,唯独的清楚的是在气势对峙上,自己已屈居下风,故而生出无法击倒对方的颓丧感觉。
任逍遥心内敲响警钟,明白若再苦战无功,这种感觉将足以把自己拉向失败。
然而明知如此,他却没法改变事实。
鬼冥神君的气劲完全把他笼罩,在他锐利闪耀的眼神下,任逍遥感到被对方看了个通透,自己就像赤身裸体般难堪。
鬼冥神君双目紫芒趋盛,显示他正不住提众功力。
面对他即将发动的惊天动地、威力无俦的全力一击,自己绝不可有半分退缩,否则会是兵败如山倒之局,直至被杀。
不,不能输,万万不能输。
如果输了葬送的不光是我自己一条命,还有中原武林千千万万条生灵。
在这胜负攸关的刹那,任逍遥仰首上望,深吸一口气,把一切杂念情绪全排出脑海之外,七处窍穴的开启至最大状态,血管同时收窄,使血液奔行加速,全身内劲周游干息,身体的所有困倦和疲乏顿即消去,体内气劲澎湃,变化出正反两股力道,陡然间拔身冲前直扑鬼冥神君,到他身前丈许时猝然横移,冰魄玄霜剑呼啸击出,三横两纵,气势雄浑,直有将对手斩为九块之势。
鬼冥神君瞳眸如火,杀意更盛。
被他以无妄血咒压得几乎斗志全消的仇人之子,忽然间全身衣袂拂扬,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站得稳如泰山,而连他都不明白的是为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任逍遥能恢复战意,随手刺出一计如此玄奥莫测、雄沉势猛的剑招。
更诡异的是任逍遥横移之时,自己以无妄血咒构筑的无坚不摧的真气力场像忽然失去重心和目标似的,变得晃晃荡荡,使催劲的他反而无法控制,急忙侧身避开剑锋,左掌顺势前击,劈向任逍遥胸膛。
任逍遥剑锋陡转,竟弃即将及身左掌不顾,似早已预料好一半斩向右端。
果不其然,鬼冥神君左掌的扑击乃是虚招,击至中途已然顿止,为得是吸引任逍遥注意,以便右掌的血影狂刀趁袭而入,一击必杀。但任逍遥既已察觉,行事立刻逆转,就变成蓝芒灼闪的森利剑锋等着对手送上门来。
鬼冥神君冷笑,本已停止的左掌突然推前,挟着摧山撼岳的雄浑气魄抓向胸口,尚未及声已发出似闷雷般的激响。
任逍遥应变奇速,横剑挡拆,虽然慢的半拍,但对方也是从停止到突然发动,速度比起正常情况下也慢半拍,刚好来得及挡拆。
就在这时,鬼冥神君施以突袭的左掌竟再次停止,全身功力灌回右臂,血影狂刀锋芒遽盛,带起的劲风狂飙波浪般往两旁卷涌,螺旋般的劲气从刀锋涌出,呼啸声贯耳轰鸣,流星般破空往任逍遥咽喉电射而去。
“三虚一实!?”众人这才醒悟,却已惊得发不出呼喊。
鬼冥神君早便料定任逍遥不光看的破他第一计虚招,连第二计也休想起到作用,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使出三虚一实的打法,果然赢得了最佳的出手良机——任逍遥若给劈中,就算身穿苍莽踏血甲,刀抢不入,内劲造成的损伤已够他受的。
任逍遥竟也笑了,冷笑,居然像早晓得他会如此攻来般,准备充足的以拙制拙,劈出去的冰魄玄霜剑举重若轻,虚飘无力似的空中兜转一弧,眨眼绕了回来。
三虚一实,全部看破!!!
几乎是在瞬间,任逍遥把失却多时的主动重新夺回手中。
这时鬼冥神君变招已来不及,血影狂刀惟有原式不变,改向上扬。
以他经验之丰富,眼力之高明,竟完全弄不清楚任逍遥是如何判断出他这三虚一实、计算周密,事先毫无预兆的连环妙招。
只有易天寒、付龙渊、孟飞知道,任逍遥依仗的是他超乎常人的第六感。
——直觉,不用眼看、不用耳听,只凭气机相感就能看穿对方的所有行动。“轰”任逍遥体内正反两股真气变为绞旋而依相反方向旋动的一股气柱,像暴发的洪流般,离剑而出,迎上杀机凛冽的血影狂刀。
刀剑交击,两人同时虎躯剧震。
任逍遥借势跃上半空,破天荒的双手持剑,高举过顶。
他的心、神、意全集中往厚背刀处,无人无我,生荣死辱,再无关痛痒。
鬼冥神君不给他积蓄气力的机会,虎吼一声,全力上跃,一股凛冽至使人呼吸难畅、双目刺痛、身如针戳的惊人气劲,随其移动搂头盖脸涌来,明明只是初夏的六月,任逍遥却像置身于八月流火之下,身内的气血也要燃烧沸腾起来。
无妄血咒的魔功强横至此,难怪被誉为邪道第一高手。
任逍遥微微一笑,双足交相互踏,使出飞仙化羽直线上升。比起高纵高跃,鬼冥神君决不及他,只要达至半空脱离无妄血咒气场的笼罩,他便可从容蓄力,伺机发动猛攻。
鬼冥神君焉能让他得逞,急急催动“天灾劫火”,萦绕身体的炽烈火光骤然变成紫色,脚底亦似有烈焰喷出,速度陡增倍蓰,两丈的距离,只像数尺之地,瞬间便到,什么缩地成寸,不外如眼前的情况。
“好快,比你飞仙化羽还……”邓磊面色骤变,失声道。
“逍遥未出全力。”孟飞淡淡一笑。
“什么!?”
“如果他愿意,没有人能追得上……绝对,绝对没有!”
话声犹在,任逍遥长啸一声,冰魄玄霜剑闪电下劈。
他根本没想过跃上空中积蓄气力,所以如此乃是为了引鬼冥神君追来——鬼冥神君轻功不及,为了追他一定会把全部功力用来增速,只要把握好这个时机,即管“天灾劫火”胜过他只开启七大窍穴的先天无上罡气一筹,照样能一击破敌!
出招的刹那,任逍遥生出在战场上面对干军万马的感觉,心中涌起一往无前的气概,纵使战死沙场,也不退缩半步,不会有任何遗憾。
剑光迸射,瞬间已到鬼冥神君胸前。
鬼冥神君虽惊不乱,眼中寒光一闪,往横侧移,掌上火焰转为紫芒,血影狂刀疾如闪电,不偏不倚的迎向剑锋。
“铮!”和当年在虚夜宫里劈开安纲殿地下密室的那扇寒玉门时一样,冰魄玄霜剑发出动人心魄的清脆鸣音,方圆十多丈内的空气,随着冰魄玄霜剑的移前以惊人的高速聚集往剑锋,挟着喷薄的蓝芒汇成一道使人睁日如盲的强烈电光,划开虚空,突破任何剑术宗师人力有时穷的极限,猛击血影狂刀。
独孤宇、柳玉虚、晓尘、林非凡齐声惊道:“身无彩凤双飞翼!!!”
第四十一卷 第八章 天灾劫火
当年他和任憔悴几度交手,数次都饮恨于“身无彩凤双飞翼”之下,理应比谁都清楚此招的威力,但他自恃“天灾劫火”威力了得,衣袖拂处,身形白鹤乘风,飘升数尺,以居高临下之势迎将过去,血影狂刀锋芒遽盛,璀璨耀眼的幽蓝紫芒彷佛月华飞散,轰然迸出,竟欲硬撼冰魄玄霜剑迅雷电擎般的耀眼剑芒。
倏忽之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杀过来的强烈电光在离血影狂刀尚有寸许时顷刻间分成千华万道,饶过血影狂刀。
鬼冥神君发出闷哼,只一瞬全身已被电光缠绕,自然蜷曲起来,劈空的血影狂刀已无力回援。
“身无彩凤双飞翼”竟是虚招!?
任逍遥手腕疾抖,“锵啷”一声,剑芒如水银泄地骤然递出,挟带着刚烈正大的“先天无上罡气”,逼得风声剧响,恍如龙吟虎啸,威力之强无予可抗。
“飞天御剑流里禁断奥义•觉醒无双乱舞最终禁术——燕返秘剑!!!”
长啸声中,浑厚无匹的先天真力激荡剑脊,嘤嗡响动,冰魄玄霜剑化为烧身疾走失去实体的光束,剑气奔涌直刺鬼冥神君心窝。
当日岸本齐史在两丈外出招,任逍遥徒拥第六感,稍有疏忽竞全无察觉。
而今任逍遥和鬼冥神君只相距一丈……
鬼冥神君看不清燕返,却知任逍遥想置他于死地,必须一剑正中心窝,否则以他横练的一身‘熠风遶石’,即管冰魄玄霜剑削铁如泥也休想一击必杀,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擎回血影狂刀,内劲注满,横挡胸前。
“当!”血影狂刀被燕返剑气劈个正着,一荡之下,嗡嗡不止,有若神龙长吟,先天无上罡气内劲一裂,挟着崇山峻岭般的巨力压至,隔空猛震,霎时紫芒迸碎,杀气尽销,“天灾劫火”的真劲连带鬼影狂刀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冥神君但觉胸膛一痛,已被燕返剑气所切,厉劲入肌半分,割肉见血。
鬼冥神君勉力提气,咬牙硬挺,连退十几步方才站定,凭着无妄血咒的精深修为硬是剑气抵去八成,却仍脚步失稳,差些儿当场摔倒,内气逆冲,胸口一阵窒闷,脸上蹦现青筋,咬牙切齿,容色狰狞。
血影狂刀终告破解,但这却是任逍遥牺牲两大绝招才换来的。
被燕返秘剑当胸劈中居然只擦破油皮,血影狂刀的阻挡固然是其原因,任逍遥不及岸本齐史精通此招固然也是原因,但真正做到此点还是依仗“天灾劫火”近乎阳中之阳的绝顶神通——只开启七大窍穴的先天无上罡气确实稍逊一筹。
任逍遥没有追击,而是出人意料还剑入鞘。
高手对决,同样的招式第二次使用没有意义,身无彩凤双飞翼、燕返秘剑已是任逍遥所能做到的极致。
所以他果断收剑,收剑以掌相搏。
“好!好!好!”鬼冥神君没有再骂孽种,而是破天荒的连说三声好,两手高举张开,整个人散发着深邃不可测度又诡异莫名的煞气。
当他身上散去的紫色火焰重新燃起,任逍遥忽然感到整个天地仿似随着他旋动,这并非任何错觉,而是一种异常真实的感觉。
鬼冥神君虽魔功惊人,终究乃凡人之躯,为何竟能生出如此强猛的摧山破狱、宛如厉鬼般的凌厉气势。
任逍遥同时潜运真力,把第六感提升到极致,心灵变得晶莹剔透,一切清晰起来,包括方圆十丈内的一切,以及对方紧锁着他的灼热真气,刹那间掌握到鬼冥神君之所以能使他有如此奇怪的感觉,皆因天灾劫火的功力距武道修行的至境阳中之阳仅一步之遥。
当年的风任秋,挟阳中之阳谈笑间破天魔心经,对上恨天亦只需三招。
而今,鬼冥神君的修为离他就差一步。
所以自己面对的再非一个宗师级的高手,而是夺天地造化、近乎厉鬼的异人。
任逍遥没有动,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功力上稍逊对方一筹,往昔战无不胜赖以籍仗的最大优势已拱手让人。
面对恃天灾劫火,无时不欲除己而后快的鬼冥神君,稍有疏失便将万劫不复。
他必须等,静静的等,等待出手破敌的最佳良机。
鬼冥神君也没有动,但一双眼睛,却紧盯着任逍遥的目光。
要知与人交手过招之人,大致可分四等。
第四等人与人交战,眼睛什么也不看,只是盲目乱冲乱干!
这种人既无交手经验,更谈不到技击,有如蛮牛。
第三等人与人交战,眼睛只看着对方面门,或者是自己出手要攻击的地方,别人一拳打到自己身上还不知道。
这种人只知有攻,不知有守,若不能以力欺人,必败无疑。
第二等人与人交战,目光便会凝注着对方双拳,但他们只记得对方有拳击人,却忘了别人还有双腿。
这种人大多是市井匹夫,或是三流武师!
第一等人与人交战,目光必定凝注在对方双肩之上,只因对方无论发拳踢足,肩头必定先动。
这种人已知以静制动,观微察着,可算武林高手!
真正宗师级高手相争,目光却必定凝注着对方的眼睛,不但要自对方眼神中察出对方攻击意图,出手方位,而且还要以神、气慑人!
鬼冥神君紧盯着任逍遥,紫火闪动的眼睛,有如碧空中的恒星,瞬也不瞬!
他清楚,只要自己眼神一瞬,便再难把握任逍遥的行动,他这任憔悴的孽种儿子、横在自己一统武林道路上的绊脚石、势必乘虚而入!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这样的事情岂能在他身上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遥相对峙,始终没有出手。
鬼冥神君两手虚垂,一动不动,鹰隼般的尖利眸子精芒凝然,杀意凛冽,仿佛随时要把任逍遥撕碎、扯烂。
任逍遥却面带微笑,浑身上下全无戒备,神情愈趋懒散,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不把这场比武放在心上。
包括独孤宇、晓尘、晓明等高手在内,所有人都枉然不解,明明形式严峻,任逍遥为何还笑得出来,只有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知悉,任逍遥已完全摈弃视听的判断,心神进入无成无败、不喜不怒、心如无物的至境,全仗第六感直觉来判断捕捉对手的行动。
他笑,是为了挑明,精神方面的比拼自己稳胜却一筹,迫使鬼冥神君发动攻势,鬼冥神君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动。
他想捕捉任逍遥因诱敌不成心灵出现波动的瞬间。
却不料任逍遥抢先一步,趁着他犹豫刹那,闪电飘前。
体内经脉窍穴间的先天真气在刹那间提升至最巅峰的状态。
身上毛发根根耸竖,登时涌起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森厉气势,涌向对手。
任逍遥才跨出两步,便予人行云流水,身若飘羽,好似漂浮于空气之中的奇异感觉,分明是种暗含上乘深奥诀法的步法招式,否则怎能从区区两步中,表达出须要大串动作才能表达出的威势。
随着接踵而至、飘忽不定的奇异玄妙身法,任逍遥双掌并举,前后呼应,发出“磅磅”连声闷响,如阴霾之中雷声隆隆,电光肆虐,先天无上罡气的沛然内劲流转数匝,凝重胶结,遁由令人无法揣测的进击路线扑向对手。
周遭响起虚虚荡荡、若有如无的尖锐呼啸,似是鬼声啾啾,行过之处木板地面啪啦轻响,现出道道裂痕,但在方圆叁丈的围内,一滴风都欠奉,而庞大无形的压力,却足令任何对手呼吸不畅,体痛欲裂。
只可惜这个任何里不包括鬼冥神君。
鬼冥神君侧移一步,撮指前劈。
任逍遥双臂早早震起,两手真气鼓殇,缓快无定,时而往左、时而向右,不惧闪避退让,可在任何一刻发动致命的攻击。
但当鬼冥神君移离立身处的一刻,任逍遥却感到整个天地都似被他牵动
鬼冥神君再非鬼冥神君,而是天和地的本身,也像天地般虽然不住转化,却是无有穷尽。
同一时刻,他仿佛置身于平原旷野,漫空流星陨落,天火迸发,无处不在蒸腾,无处不在燃烧,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这才是邪道魔功的极致,和此相比,武藤兰的尸鬼封印只像刚学爬行的婴儿。
鬼冥神君的手掌在前方扩大,变成遮天覆地的一击。
任逍遥明知肉眼所见是一种错觉,明明凭借第六感掌握到对方的进攻显露,但仍然被鬼冥神君凶厉无匹的魔功完全吸摄,没有办法阻拦或化解,就那么硬被鬼冥神君的手刀一分不差的命中掌风锐最盛处。
没有丝毫劲气交击的爆响,亦没有劲气激溅的正常情况,只有惊心动魄的电光,闪于掌心和手刀之间,任逍遥全身遽震,眼耳口鼻渗出血丝,像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在空中连续两个翻腾,落在高台边缘。
鬼冥神君虽凝立原地,脸上却血色退尽,劈中任逍遥的右手不住打晃。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者晓得,刚才交锋的激烈处,仿如在鬼门关前徘徊,稍一失足便会错踏进去。
两人目光交击。
任逍遥体内真气翻腾不休,五脏六腑倒转了过来般难受。
第四十一卷 第九章 胜负弹指间
天灾劫火实在太强大了,他的出手占尽优势却始终逾越不了这道坎,反差点把自己一条命给搭进去。
鬼冥神君也说不出话来,苦练廿载、自信无敌于天下的魔功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任逍遥挡住,这是之前从未想过也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两人同时涌起一个感觉:胜负生死将判决于数招之内。
鬼冥神君一声长笑,本随风拂扬的衣衫反静止下来,而他却似成为一场流星火雨的核心,把整个高台完全置于他引发的流星火雨之下。
天灾劫火功劲从虚无变为实有,一时方圆十丈之内,尽是如火如烟的灼热狂流,劈头盖脸的从四方八面朝任逍遥打去,实有非人力所能抵挡的可怕力量。
每一片真气形成的“火”雨,都会损耗任逍遥少许的护体真气,而当火雨前赴后继,接踵而来,同时迸发的数目一旦增加,任逍遥的损耗更大。
无妄血咒练到这个境界,有种把天地宇宙的狂暴,全集中于此的惊人感觉,完全阻断了任逍遥与外界的联系,使他陷入绝对的被动境地,绝对的孤立无援,甚至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几时就要被天火吞没,一旦精神上撑不下去,会像玩偶般任凭鬼冥神君的劲气摆布,完全失去自主的力量。
修为至斯,已突破了自古至今任何邪道宗师人力有时穷的极限。
任逍遥首次遇上如此厉害的邪门武功,对方似是有用之不尽的力量,汇合成仿似天罗地网的劲力场,身在其中如入火窟,且灼烧的感觉不住增加,致令自己的功力不住损耗,远远超出只开启七处窍穴的先天无上罡气的恢复速度,那种彼长我消的可怕感觉,构成世间最难以抗拒的可怕压力。
他知道自己处于下风,而对方则正逼他在极度劣势里作出反击。
如何才能反败为胜呢?
任逍遥举袖擦去嘴角的血丝,双目异芒遽盛,窥定对手,上身衣衫突然鼓胀,接着寸寸碎裂,露出贴身穿着的苍茫踏雪甲,身形稳立如山、渊亭岳峙,姿态直若天神,显然正提聚功力,欲做生死一搏。
在如此正面对决的情况下,什么计谋手段都派不上用场。
唯一的办法就是毫无保留的使出全身功夫,甚至把体内的潜力发挥到极致才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
任逍遥意随心转,先天无上罡气自然而然的形成笼罩全身的气场,左手横于胸前,右手缓缓举起,掌心向外,当积蓄了爆炸性的能量时信心十足的笑道:“三招吧,三招之后,我要你再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刚说毕此话,左掌推出。
以鬼冥神君的眼光识见,一时也弄不清楚任逍遥出掌的意图。
原来任逍遥此掌不但无声无息,且非直接攻向鬼冥神君,反是向鬼冥神君立处身侧的虚空发出,表面看似不含任何劲力,可是却带得鬼冥神君正笼罩自己的以天灾劫火催动的气场,整个随燕飞虚无至极的一掌,往右侧开去。
任逍遥顿感浑身一松,晓得成功失败,就在此刻,闪电逆气流而上,融汇先天无上罡气的强猛掌劲如雨暴后积发的山洪,涌向高台正中的鬼冥神君。
十丈,两人相距十丈,鬼冥神君也动了,足不点地的朝他扑来。
五丈,任逍遥周围现出紫火,似欲疯狂吞噬着他身体,却全被护体真气挡住。
两丈,凌空而至的鬼冥神君双目尽被紫芒填满,汗毛根根竖起,须发拂扬厉叱一声,两手先反往己身划去,然后摊掌送出于他两手间无形而有实,可怕至极的气劲,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轰轰闷声之中尽封四方退路,
此时任逍遥感应到对手送过来的终极武器,那是由具有高度杀伤力,近乎阳中之阳的天灾劫火凝众而成彷如尖锥的罡气,重叠了层层惊天动地的猛厉后劲,威力不知强到什么境界,绝非人力所能抗拒。
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在刹那间完全捕捉到无形气锥的形态特性,偏是毫无卸解逃避的方法,只有和他正面交锋,硬拼一招。
劲气破风之声填满任逍遥耳鼓,气锥过处的木板像一堵墙般被狂扯而起,一时天地间尽是被带往空中的沙石木屑,阳光也被掩盖了光色。
如让气锥及体或在近处爆开,他任逍遥肯定尸骨不存。
任逍遥大喝一声,掌间“嘶嘶”作响,全身提聚的先天罡气应势发出,如铁遇磁石般、投往鬼冥神君从丈外的半空中催送而至的气锥去。
山崩地裂,地动天摇。
任逍遥完全不晓得发生了甚么事,只感到阳火先一步遇上了气锥,两强相遇,并没有发生预期中劲气交击的后果,而是……
而是天灾劫火的功劲把融汇先天罡气的掌力推了回来!
两股真劲在离他还有丈许的地方瞬间塌缩,接着以惊人的速度发疯似的向外扩张,最后变成撕裂了虚空的电焰,蛛网般散射半空,瞬间把他吞没!!!
“啊啊啊……呃啊啊啊……”惨叫声中,任逍遥把两人交并一处的掌力照单全收,身躯翻滚弹跳,狂吐鲜血,就那么失去控制,全然不能自主地载往台下。
鬼冥神君双目紫芒已散,瞳眸却仍瞪得血红,猛然拔身而起,直追过去。
劲气激爆的威力远比预想中要小,任逍遥又身穿苍莽踏雪甲,受此一击未必致死,这在鬼冥神君来说是决不能容忍的事情——任憔悴的孽种儿子必须、只能由自己亲手送归黄泉,否则如何出得了这口心中憋了近乎三十年的恶气!
他袖袍一怔,掌心指着任逍遥连划三个小圈,肘弯屈起,再猛伸张,全身积蓄的最后功劲喷薄而出,化为火热灼流形成的劲气球,由大变小,由分散转趋凝聚,蕴含重重功劲拍向落叶般被暴风刮起,往后抛掷的任逍遥。
目标是额头,打中即脑浆迸裂。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蛛网般缠绕着任逍遥、直欲撕裂虚空的电焰骤地轰然激荡,悉数倒卷,反朝鬼冥神君扑来!
只一瞬,他攻向任逍遥的重重功劲已被吞没。
九转归原劲!?
对,正是孟飞隐居椰岛,穷廿载心力创出的九转归原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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